“有些事,不上秤,不到四两重,可一旦上了秤,千斤都不止,就比如这押官面圣,如果不拿到台面上。
那些狗官当然有胆子不把大诰上面的话当一回事,其他官员也会配合着把消息压下去。
可如果拿到台面上,我们直接把消息传遍天下,让天下都看着,皇帝认不认他祖宗定下的规矩。
愚兄我还算小有家业,手下的伙计不敢说遍布大明,却敢说足以办到此事。”
李信不是红娘子,表情管理很到位,满脸为朱五考虑的样子劝道:“那要是刘兄押官面圣,被陛下说是反贼,又该如何?”
朱五笑着解释道:“押官面圣,其实只是权宜之计,让那些狗官们心生忌惮而已。
愚兄怎么可能靠皇帝去给百姓求公道?愚兄只是想要一点时间。
贤弟,红姑娘,你们想想,到时候天下都在看皇帝认不认他祖宗定下的规矩,那些狗官谁还敢轻举妄动?
我们究竟是押官面圣的义民,还是反贼,皇帝说了才算,那些狗官谁敢自作主张,让皇帝成为一个不认祖宗家法的不孝子?
就算皇帝得到消息,不认我们是义民,说我们是反贼,等那些狗官做出反应,消息传出去传回来,怎么都要一个月吧。
一个月的时间,只要我们努努力,整个河南的饥民都会知道我们这里有活路,那至少有几十万人啊,几十万等着我们给一条活路的人。
等我们把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河南还不是任由我们驰骋?况且陕西的义军也已经合流,他们攻山西,我们在河南举旗,这就是三省糜烂。
况且大明所谓的百万大军,早就朽得不成样子了,建奴区区几万人都能在顺天府下滞留一个多月,陕西义军闹了多少年了,还不是没办法平下去。
再说了,现在百姓活得有多难,两位比我清楚,三省糜烂后,天下义士都会知道大明气数已尽,定会纷纷揭竿而起,如此,不就大事可定了吗?”
朱五忽悠的语气并不激昂,因为他想激昂也激昂不起来,毕竟他说的那些,很大一部分都是事实,对他来说更不算好事。
整个河南没饭吃,活下去的人太多了,就像陕西一样,杀是根本不可能杀完,杀得越多,闹得也越凶,必须给那些人找一条活路,才能铲除诞生义军的土壤,把乱平了。
当然,朱五说得虽然不激昂,但很有自信,因为马上带大军来河南的满桂就是他的人,河南巡抚目前不是,不过在魏二拜访河南巡抚一趟后,河南巡抚也会成为他的人。
而在红娘子他们将饥民召集起来后,组织义军的,也会是他的人。
身为导演兼主演,他当然有那个自信,让这场戏最后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结局。
朱五话语中的自信,让李信和红娘子的脸色都有些惊疑不定,因为他们发现朱五说的好像没问题。
朱五见状,又趁热打铁道:“红姑娘,贤弟,现在的大明就好像一个地主,带着三四个有刀枪的打手,逼着一百个手无寸铁的佃户干活。
如今那些打手们心思各异,不怎么好好给地主卖命,佃户们活不下去,各个对地主恨之入骨。
现在陕西的义军就好像是第一个和那些打手斗的佃户,其他佃户都在观望,只要我们能站出来,还能站稳脚跟,大事不就成了吗?”
这个谎言相比上一个,忽悠成分有些多,效果并没有上一个亮眼,李信沉吟良久,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小弟确实在刘兄的计划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河南受灾的地方那么多,刘兄在任何一个地方站稳脚跟后,都能有四方义士景从,为什么要挑在杞县,又为什么要找上我和红姑娘。
毕竟,刘兄你一旦把大旗立起来,怎么可能缺人望?”
不是你,是红娘子,朱五心里腹诽了一句后,答道:“愚兄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愚兄初来乍到,缓兵之计能争取到的时间,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愚兄到时候若是还不能站稳脚跟,把人手聚拢起来,愚兄自己身死无所谓,只害怕让后来者不敢再行大事。
另一方面。”
说到这,朱五突然向李信问道:“贤弟,你觉得愚兄为什么要帮百姓讨一个公道?”
“小弟怎么知道刘兄所思所想?”
“那贤弟为什么会对红姑娘施以援手,为什么会记挂百姓的温饱?”
李信十分坦荡的答道:“兼济天下,士人本分。”
朱五好像找到了知己一样,一拍大腿,亢奋道:“贤弟说得对,愚兄就是看不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想让天下的百姓拿到自己该拿的,把饭吃饱。
红姑娘和贤弟你,我是信得过的,我们都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要是愚兄把大旗立起来,贤弟你觉得一开始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真为百姓考虑的,还是想着借机会烧杀抢掠的,或者干脆是不恨乡绅,恨自己不是乡绅的?什么人多,贤弟心知肚明。
那些虫豸多了,愚兄还怎么干大事?
要是像陕西有些义军,不,贼寇那样,把日子过得好好的百姓祸害得过不下去,就为了裹挟百姓。那是救民,还是害民?
红姑娘、贤弟,愚兄的计划要是没你们,真的不行。”
虽然朱五最后那句话因为把李信加了上去,说得有些别扭,但依旧称得上情真意切。
红娘子作为女子,是真的没什么野心,只要百姓日子过得好就行,她的目标和朱五一致,没有红娘子这么一个支持者,朱五有些事是真的不好办。
这话一出,红娘子的嘴唇下意识张了张,想要说话,却马上紧闭牙关,忍住不言。
只是用希冀的眼神看向了李信,告诉李信,她很想跟着朱五干一票大的。
如果是自己的女人被其他人几句话说动,要拉着自己去干自己不想干的事,朱五肯定头大如斗。
可现在是李信的,不,是和李信关系紧密的女子,那朱五当然会强忍着,不让自己心里看热闹的想法展露出来半分。
他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活该,叫你贪图人家在饥民中的名望,现在遭到反噬了吧。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其他人这样对朱五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