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三件事、收税,收税,还是收税

为了迎接新上任的知县,吴江县内的四大家族按照惯例,给朱五准备了一桌酒宴接风洗尘。

不过,说是四大家族,来作陪只有三家的家主,周家的家主没来,只来了一个嫡出的纨绔子弟。

要问为什么,这就要从刘延庭这么一个外地人,为什么能到吴江县当官说起了。

在大明朝堂拿出来那个只要缴足税,就可以让本地人当本地官的政策后,一般情况下,地方上的乡绅都会想尽办法把税缴足,让本地人当本地官。

当然,其中有一些地方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吴江县就是其中之一。

吴江县说是有四大家族,其实是一大三小的局面,其他三家根本没资格和最大的周家相提并论。

因为周家家主,名叫周道登,曾经当过礼部左侍郎,天启元年致仕。

等到阉党被赶下台后,他因为年纪大,威望高,认识的人多,被一群地方官推举到朝堂做高官,虽然没入阁,但当了一段时间的礼部尚书。

不过,周道登的高官并没有当多久。

因为韩爌没多久就发现,那些地方官员愿意推举周道登,完全是因为周道登根本没有半点本事,只会被下面人忽悠。

所以他就把周道登撵回老家去了。

然而,尽管周道登回老家了,可毕竟做过高官,还有个儿子在京城当官。

虽然因为有皇帝,周道登的地位,和朱五前世那种差点入那啥的退休高官比起来,差了那么一点,但也就是一点而已。

如此地位,别说现在朱五的顶头上司苏州知府了,就是南直隶乃至朝堂上的官,都会给他很多面子。

周家能量这么大,当然不在乎吴江县的知县是不是本地人了,就以吴江县乡绅不忍盘剥百姓为由,不好好缴税。

而且现在新知县上任,周家能派个嫡子来招待,照规矩来看,已经很给新知县面子了。

朱五也就像个普通知县一样,表现得十分荣幸,酒宴上,因为有魏二试过菜,他也就放心和那些人吃喝起来。

酒宴刚开始时,都只是按照习惯说一些客套话。

地方上的乡绅吹朱五弱冠之年中举,还当上了县令,将来一定是大明的栋梁之才。

朱五就吹那些乡绅什么道高望重,是地方有名的大善人,总之,双方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随着酒过三巡,双方熟悉起来后,周家那个纨绔嫡子周应就开始说一些有实际意义的话了。

“家父为官多年,在下虽愚钝,但也得到了一些教诲,就比如说,治理地方时,若是万事皆安,那最好就别瞎折腾。

就好像一些富户,不害怕子嗣挥霍,不好好读书,就害怕子嗣明明本事不行,却有什么雄心壮志,要去闯一番大事业,去瞎折腾一样。”

“其实,像县尊这样,安心读书,中举为官,安安稳稳干,按部就班走,该来的迟早会来,那才是持家之道。”

“家父一向喜欢提携后进,最喜欢看到县尊这样的青年才俊了,只是身体不便,不能亲来。

若是县尊能去看看家父,家父一定愿意以子侄待之。”

总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朱五这个新知县别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事都按照原来的规矩办,也就是听他周家的意思办就行了。

还暗示只要朱五听话,他该有的好处都会有。

一开始朱五还愿意客套几句,说些多谢教诲之类的话。

可周应迟迟等不到朱五表态,心里有些急了。

他虽然年近不惑(四十),能理解年轻人心气高,不愿明说这些事的心情,但最起码,朱五应该说自己什么时候去拜访一趟周家啊。

所以,周应话越说越多,也越来越露骨。

朱五毕竟不是真的知县,他心情也越来越烦躁,答复时也越来越敷衍。

周应见状,也有些不耐烦,他一个从小纨绔的人,年纪再大,也不会有太多城府。

也就略带威胁之意道:“县尊刚来,恐怕还对我吴江县不太了解,心里也有一些疑虑,其实不必如此。。

崇祯元年时,我吴江县遭了一场旱灾,县里面足有一两万灾民衣食无着,全都被我周家安置妥善,没有闹出任何大乱子。

请县尊放心,有我周家在,吴江县定会安稳。”

至于怎么安置?不用问都知道,好用的收到大宅子里,不好用的当佃户呗。

所以听到这话,朱五心里只想冷笑,说了一句高义就没了下文。

见朱五似乎没听懂,周应又提醒道:“县尊有我周家支持,吴江县,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朱五这才意识到周应是在向他展示周家对吴江县的控制力,还在威胁他,心里怒火刚起就被压下,思考了一下利弊后。

他就瞅着外面的园林,笑着问道:“这里从外面看倒像是寻常的大宅子,可到了里面才知道,原来别有洞天。

本官乃北人,对于这样的消遣之处听都没听说过,还请周公子介绍介绍。”

见朱五要岔开话题,周应按下心里的不耐烦,答道:“县尊可听说过徐佛?”

“未曾。”

“那可是曾经名动一时的章台名女。”

“原来是一代名妓啊,此处和她有什么关系?”

周应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语气有些不耐烦道:“此处便是徐佛的宅院,只有我等这般文人雅士才可进来,知其中妙趣。”

“原来是暗娼,若是半掩门,倒是不必缴税的。

可这里倒是比一些大青楼还要好一些,女子更多。徐佛在哪,本官要问她有没有缴税?”

这时,一个角落里安稳弹琴的中年美妇站了起来,回道:“徐佛在此,县尊误会了,此处不是青楼。”

朱五接着质问道:“那来此消遣的人是不是要给你银两,你此处的女子都是哪来的,若是买卖,可有凭证,可否证明那些人全是贱籍?

若不是,这些女子为何在此陪酒,她们是否会陪客过夜,给本官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中年美妇有些慌张地看向周应。

周应这才反应过来,强压怒气,问道:“县尊到底意欲何为?”

“本官来这里只办三件事,收税、收税、还是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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