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话还没说完,宋吟就低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穿过人群逆着人流一路奔赴了后门。
温柔转身,心中想,只是那里的人,未必是活着的。
她之前收到了楚芸萱的信,让他帮忙注意一个叫宋吟的人,现在她见到了,确实如戏里所写的那一半优秀,回头再写一封信回回去吧。
宋吟穿过宅子,穿过花园,以前不觉得这城主府巨大,她以前和庄檀吃完饭到这里散步,旁边有一个池塘,池塘底部堆满了淤泥,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几条红锦鲤围着荷花的叶子转来转去,庄檀经常扛着竹竿来钓鱼,但是鱼儿一次也没上钩,不过庄檀倒是不怎么着急,反而跟他们交起了朋友。
宋吟在荷花池边顿住了脚步,又一刻不停的离开。
后门,若说前门的杂志是代表着生机和希望,来往穿梭的人群都代表着活力,那么这宅子的后门,便是截然相反,寓意着死亡和剥夺,鲜血从青石板上滑过,拖曳出长长的痕迹,无力苍白的手指道体在头顶上,被拖着双脚一路走向后门外的板车上。
一股猛烈有霸道的血腥味朝着宋吟的鼻子冲上去,即便宋吟身经百战,总能受到这股冲击,也差点扶着柱子吐了。
孙傲鼻子上绑了一个遮掩气味的白布,他回头看到宋吟,上来打了个招:“这里正在处理尸体,宋吟你还是去别处躲躲吧,好好休息休息。”
孙傲也是枢机院的一员,是暗器堂下的人。
宋吟捂住鼻子站着的身体,没让脸上的狼狈太过明显,但是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隐约带上了点悲伤:“谢谢,不过,我问你一件事。”
孙傲让旁边人把尸体拖上去,有吩咐人拿水桶把院子里冲干净,但是地面一遍又一遍冲洗过后,血迹顺着砖缝渗透了下去,淋成了薄薄的一层乌黑,想必只会沦为野草的养料。
“您说,塘主之前交代过,若是有什么事能帮上你就帮忙搭把手。”他说。
宋吟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见到过庄檀吗?”
很明显他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想起那个张牙舞爪鲜活的女生,他脸上也带出了一点无奈和三分怨恨:“你还是别提她了。”
“为何。”
“他在大圣朝生长了十几年,将军对她不保,更何况她身上也有军功,属于有面子有里子有才有权的人,为什么会走上这样的一条路!”
宋吟单薄的身体晃了晃,伸出手指扶住了鲜红的柱子,她仿佛已经知道了结果,就像那个被她轻而易举拧断了脊梁骨的男人,但宋吟还是忍不住继续听下去,她想知道为什么。
他愤恨的继续说:“庄檀原来守的是西门,跟他一起守卫西门的还有其他四个人,一共是两男两女,本来都好好的,谁知道中途的时候大概五页吧,庄檀提出让他们先休息,他来独自守夜,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再将他们喊醒,结果没想到,就一转眼的功夫,庄檀朝天上发射了一个信号弹,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白眼狼的内奸啊!”
他还继续说:“幸好其他人反应也很快,很快把庄檀控制住了,但是他们也不忍心把庄檀给杀了,毕竟是同窗好友几十年,可惜庄檀存了死志,也不太想活了,咬破了藏在牙齿缝里的读音,直接自尽身亡了,她死的时候还一直抬头看着天空,天上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宋吟眼眶发红,她睁大了眼睛,嗓子像堵了一团棉花,张口说话却失去了往日的空灵,像是砂纸互相摩擦,变得沙哑:“那她的尸体在哪里?”
他指着外面的板车说:“叛徒都堆在一个车里,你想去看的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太过特殊,在下只是好心劝一劝你,还是不要跟他们沾染上关系为好,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最怕的就是出现的就是内奸叛徒,真是恶心人!”
宋吟勉强的露出一个微笑:“多谢,我之前并不知晓她是叛徒,但既然人死了,人死如灯灭,我想见一见她最后一面。”
他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人之间最难割舍的就是感情,就像相处几十年的朋友,彼此之间都十分信任,信任的可以穿一个开裆裤,但其中一个人若是杀了人,另一个朋友铁定不会相信,即便把证据摆到了他的面前,他也只会觉得其中另有隐情,除非亲眼看到证据。
孙傲:“你非要坚持的话就去看,我替你看着点,要是有陌生人过来我会叫你。”
宋吟点点头:“有劳了。”
宋吟把腰间的匕首抽出来,一手十分漂亮,上面镶嵌着宝石和花纹,你可以说这是他师傅传给她,当时宋吟还不知道为何庄檀会把匕首送给她,现在却有了答案。
她靠近了板车,铲车前面拴了一匹老马,老马垂着头啃着地上的草。
后面的板车上胡乱的堆了四五个人,宋吟一眼就看到了庄檀,她漂亮的珍珠鞋上沾染了污泥,这是平时,她一定要跳起来把鞋擦干净才出门,此时鞋底沾了厚厚一层血迹,已经风干了。
宋吟走了过去,伸手将她圆溜溜的眼睛合上,手底下是冰冷的触感,冷的让她发抖,她低声说:“一路走好。”
我不能再陪你一起同行了。
宋吟把匕首谁禁庄檀的妖精:“当时你把匕首送给我,也是做好了不反抗的准备吧?”
宋吟尽管不知道庄檀何时成了叛徒,也不明白其中弯弯道道的原因,但是她真,有些事情一开始便不能结束,也没有结束的权利,可能至死方休吧。
老马滴声哼哼了两下,旁边来了个人,低声对宋吟说:“大人,我们要上路了。”
宋吟:“会把他们送到哪里?”
那人冷哼一声:“这几个人都是叛徒,又不是其他人机警,恐怕早就让敌军攻入镜,杀我大圣成千上万的百姓,辱我大圣的妇女孩童,他们死了我都懒得买,当然是扔到乱葬岗,让老天收拾他们!”
宋吟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天空里平静的没有一丝云,锃亮的日光照的宋吟眼睛生疼,但是快要流血一般。
“嗯。”
这是庄檀自己的选择,她没有出手干涉的余地。
她不能代替庄檀或者庄檀师傅的意志活下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去负责,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