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姜慢慢回头看她,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冯姜的双眼深处透着固执地漆黑,就像她这个人如蒲草一般宁折不弯坚韧。
她与这个时代的任何女子都不同,她生活在这个时代长于这个时代,骨子里不可避免的落下了这个时代的痕迹。
但同时,她的灵魂又超越这个时代,在别的女子还在相夫教子争宠之时,她毅然决然的脱离了家族的庇护,独立门户。
站在炼器炉面前一站就是好几天,她的意志跟精神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即便是面对酷吏冯大人,也丝毫不畏惧。
清清淡淡的看回去,慢慢的做了个礼数:“冯大人,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你我虽然父女一场,但并无感情,我尊称您一声冯大人,也请你尊称我一声冯大人,毕竟咱们同朝为官,是为同僚”。
是的,冯姜身上是有官职的,细说起来两人同朝为官,先为君臣,在为父女,这才是真理。
冯大人听了冯姜的话,心理不知是何滋味,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来。
她还记得冯姜刚出生时是软软的一团,再长大一点会抱着她的腿喊爹爹,到底是什么时候冯姜变了呢?
冯大人记不起来,她眼睁睁看着冯姜和张青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她长叹一口气。
官服之上沾了点露水,转身将一封信给了门口的侍卫:“烦请转交给姜……大人。”
你我父女之缘分,究竟能走到何处是结局。
冯姜和张青去城里面做采购,风承练将不日前往溪镇。
这往来行军需备一些东西,但是风承练对这些东西不上心,她只对训练精兵上心,本来是由张青一人前往,不过冯姜正巧出去买东西,于是便一起结伴同行。
她们采购完东西,回了枢机院,侍卫把信封转交给冯姜,张青担忧的看着她,冯姜微微一笑安慰的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她早就习惯了不说。
即便这信封里又是为谁清扫后路,或者是还谁的人情,抑或是托了谁的忙,只要冯大人一开口,无论如何她都得去做不是吗?
即便是上次宫廷宴会,冯雪玉想去,可是没请柬,于是便要求到了她头上,让她去求风将军赴宴之时把冯雪玉带上。
她那时仿佛在风将军面前丢完了脸面,她要如何说得出自己爱慕虚荣的妹妹想去皇宫中和姐妹炫耀?
风承练原本不想去,那是她刚从边疆回来,风尘仆仆尚未休息一日,即便皇恩浩荡邀请她去参加宫廷宴会她也拒绝了,但冯姜求到了她头上。
冯姜是她的得力助手,她没道理拒绝,于是便带着冯雪玉去了皇宫。
也是在那一日,风承练初次遇到了还是小宫女的宋吟。
冯姜毫不意外的打开信封,心里暗叹过,这次又是给她那个爱徒扫尾,她伸手把白纸按下。
在黑暗中做了许久,直到琉璃灯熬尽了油,慢慢在黑暗中熄灭。
她浑身冰凉的起身,又一头扎进了练器房,只有不断的练起,才让她得到心灵的慰藉,也只有偃甲,才是属于她的,不会对她提要求,对她忠心耿耿。
冯姜次日向风承练打听宋吟的去除,听说宋吟生了病,许久没来了,她先去府上探病,也全都闭门谢客不见。
风承练摸摸长满青胡茬的下巴:“你找宋吟有何事?她伤口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枢机院,到时你一样能见她。”
冯姜说:“这件事比较急,我想尽快的找到她,但是我进不去她的府邸。”
风承练默默打了个响指:“那是自然,宋吟如今住在汝阳王府上,你去她的府上自然是找不到的。奴才估计也是奉命行事才闭门谢客,你要去便去汝阳王府。”
冯姜这次犯了愁,这可如何是好,她自认自己的面子还没大到上汝阳王府还能被接见,那可是王爷啊,岂是她想见见就见的,王府是她想进就进的,这不是开玩笑。
风承练杵着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扭头对她说:“正好本将军闲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带你去一趟,有我在,汝阳王府也不会拦着你,正好本将军找王爷有事,便一同吧?”
冯姜心里没有任何喜悦,点了点头说:“那有劳王爷了。”
她本来都不想去了,把这件事推了算了,她实在当够了傀儡,不过风承练都已经应下来,她也不好再过推诿,倒是显得太过矫情。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套了马车去汝阳王府,花朝匆匆出来拜迎:“二位来的不够凑巧,王爷上午去了皇宫议事,如今尚未归来,二位恐怕白走一场,待王爷回来,我定会转达。”
风承练看了冯姜一眼,冯姜立刻说:“我本是前来探望宋吟大人,她的伤势可好些了,自从她受伤以了,我便担心不已,一直未能找到机会当面探望。”
花朝僵硬了身子,勉强的笑着说:“姑姑身体恢复的不错,如今已经能下地走了,想必再过不久全身伤势好了之后,冯姑娘便能见到姑姑。”
这意思就是,今日定然不能让你们相见。
冯姜也不强求,淡淡的哦了一声,反正她尽力了,扭头对风承练道:“那将军,咱们便回吧?”
风承练站在门口,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光往府里面看了一眼,深沉晦涩,让人捉摸不透。
他拧着眉头说:“不碍事,本将军找王爷有事商谈,不如就等他回来吧,也不耽误这么一点时间。”
花朝想了想:“我现在命人向宫里递消息,还请将军稍等片刻,风将军,冯大人,里面请。”
风承练还没靠近前厅,就提议要去后花园转一转,花朝眨眨眼睛看着他,又立马垂下了眼睛说是,又带着两人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圈的。
她们走到了湖边,突然听到一阵哭泣声传来,花朝立刻僵硬了身子,扭头狠狠的瞪了过去,到底是谁给夏青传的消息!
来了贵客也敢到处放肆!
在家里哭哭啼啼就算了,哭到了贵客面前,像什么样子!
花朝如此心里想,也不会说出来,立马吩咐丫鬟去看看怎么回事。
花朝:“想来是突然有事发生,还请将军莫怪,不如先去湖心亭中稍坐片刻。”
风承练主要是怀疑宋吟在那边,她不大安生,估计又是把人给欺负哭了,见花朝要阻拦他过去,风尘令微笑着说:“无妨,既然是出了事情,不如前去看看原由,我虽不是府上中人,却和王爷也是至交好友,若是有能帮上忙的,自当不会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