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目睹一切,心中明了,所以他杀,奋力的杀,即便尸毒已在他身体种下重重的伤痕,他也无所谓了。
可是到了如今,他已经无力抵抗,身边的尸鬼包围上来,他也到了和战友们一同上路的时候了。
黑,或又白。一线生机的光,是谁的兵器,竟能发出这般惑惑光芒。
太史仰起脖子,只见一道黑影已突至他的身前。那人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厚厚的铠甲之下,脸上罩着面纱,竟连眼睛都蒙了起来,但仔细一看,那遮住眼睛的部分其实薄了许多,还能看出那人眼中的两道精光。
“太史,可还站的起来?”那人边说边将手中一杆枪子挥舞起来,那些力大无穷嗜血如狂的尸鬼在这狂拽银龙下竟然只能连连后退。
风卷残云的力量,行云流水的枪法。
在太史的眼里,这人如果不是甘兴霸,那就是甘兴霸他爹。甘兴霸的父亲早就死了,所以此时能来救他的只有甘兴霸本人了。
“太史!”甘兴霸突然出手,一枪连挑彷如电光一闪,挑落了五六个脑袋,立时便倒下了一条逃生之路。
太史看着甘兴霸向他伸来的手说道:“既然你来这里救我,就说明你那边已经失守了。”
甘兴霸的手停在半空,仿佛他的心也被太史的话掐住了。
“不论,活。”甘兴霸的话总是很简短,但此时太史却觉得他是没空再多说两个字。
城楼上已没有多少活人了!
甘兴霸还是一把拉起太史,单手持枪挺起一路的躯体。尸鬼为甘兴霸的长枪枪身驱退,排排向两边倒去,有的停不住身体翻落城墙摔了下去,有的即便能停下来,却被其他尸鬼挤了下去。
太史不由得看得痴了,这一枪的力道如此威猛,甘兴霸的脸上却无半点波澜,竟已达到游刃有余的程度。收放自如者比之前年与周将军对斗时更为得心应手。太史一路踉跄着跟随着甘兴霸杀出尸鬼的包围,这一路惨叫声不绝于耳,却大多是尸鬼的狂吼。
终于到达梯道,却发现城门已破,城内尽是尸鬼。再一看,只见有个身穿金甲,白发长须,浴血威风的将军正在与恶鬼拼搏。
“黄老将军——”在太史看来,甘兴霸的声音如同一条线,本应有的“我来助你”这四个字还没机会出来,甘兴霸的长枪就如龙走蛇电般直插到黄未血身后的尸鬼身上。
黄未血头也不回,竟对甘兴霸的绝技极为信任,只顾着挥刀杀鬼,绝无半丝惊惧,也无半点犹豫。
铠甲一声震响,甘兴霸展开双臂,一手将太史抱起,飞身从梯阶上跳了下去。拾级而上的尸鬼也没搞清发生了什么,或头顶,或脸上,就像垫脚石一般,甘兴霸踩着尸鬼飞落城内。
但尸鬼终究数量太多,数十只手伸出来总能挡一挡,甘兴霸既像磐石又如疾风一般的腿一步步踩过,陡然间他的身形矮了下去,竟是凌空被拉扯了下去。
好一个甘兴霸,危难之际面色不改,先是把怀里的太史丢了出去,准心不偏不倚,正好在黄老将军的脚边。
黄未血眼疾脚快,伸腿在太史的腰后轻轻一踢,原来要屁股着地的太史,硬是被踢得站了起来。但太史终究是中了尸毒,身上没多少力气。何况又是丢又是踢的,身子一软又要躺倒。
这次黄未血却没有去扶他,而是转身退了两步,伸手一拔将甘兴霸飞射而来,直插入地面的那杆枪拔了出来。
左手刀一挥,砍翻两具尸鬼的同时,随手将长枪递了回去。而这时,太史的身体正好绵绵倒下,那枪头和枪身都顺着太史的头顶擦了过去。
太史感觉到脑门上一股火辣辣的酸疼,顿时清醒了不少,而当他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却又被一道寒芒劈头盖脸的吓了过来。
太史本能的抬起双手去挡,却发现那道寒芒也错过他的双臂一分为二,如两只飞燕,顺水而起。直没入太史身边的尸鬼身体。
那两具尸鬼本以为有活肉吃了,结果嘴张开了,却是苦叫一声向两边倒了下去。
可尸鬼本就是死人,他们嗜血成狂,如果不是断其头颅,亦或是废其手脚,他们受多重的伤都能扑向他们的猎物。
太史提到嗓子眼的心刚刚落了下去,一股剧烈的悸动自心底油然而生。
这时,一道闪光如流星划过,是熟悉的灼热感,落在太史的身旁,蓦然的卷起一阵狂澜将太史两边的黑物齐齐镇开。
气震方圆,巨大的破坏力澎湃不止,如同波涛浪涌,一阵又一阵向外推出,顷刻间竟使尸鬼汇集而成的黑流改了道,甚至倒流了回去。
“畜生们,来陪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出如此豪言壮语的,太史只能想到一个人。
鲁穆扛起大棒槌说道:“小史,怎么样了?腿软了站不起来了?”
太史咬着后槽牙,勉强站了起来,在谁面前示弱太史也不愿意在鲁穆这个莽夫面前被嘲笑。
鲁穆哈哈一笑说道:“不愧是我们东吴的好男儿,哈哈!”
太史苦笑一声说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鼓励人,你且看看面前,那些地狱里来的恶鬼正向你扑过来呢!”
鲁穆却道:“不怕,咱们主公自有办法。”
原来大乔策一接到尸鬼大军攻城的消息,立刻便派鲁穆前去支援,自己亲率城中驻守,连同那城郊井中起出来的木头做成的箭一起赶到城门口。
而鲁穆嫌弃四条腿的马儿跑的慢,扛起棒槌就向城门方向飞奔,就连身后大乔策特意指给他的一批几百人的队伍都甩了。一路奔跑,前面喊杀声逐渐清楚,尤其是黄未血率领的盖见军,每次听到他们整齐洪亮的“杀”字响,都令人热血沸腾,几欲横刀立马,裂衣作狂。
不远了不远了,鲁穆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就要挥动棒槌,高歌进场。岂知这奋进的脚步忽然就自己停了。他看见了恶流,比之最为血腥残酷的战场还要恐怖。这算什么,城卫守军和鼎鼎大名的盖见军都无法抵挡这些恶鬼吗?
鲁穆握紧了棒槌,他眼中的怒火和额头上爆起的青筋突现他无法克制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