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汹涌的海浪总有平息的一天。
叶治分家是心照不宣而又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在一件木已成舟的事情上多费唇舌,显然是不明智的。
众人对于分国自立这个决定的严重关切和热烈讨论,也就是三分钟热度,随着时间的消化,没过几天就风平浪静,大家都好像忘了还有这茬事,甚至忘了还有叶治这个人。
看着朝堂很快恢复静悄悄,赵构心里真不是滋味。
既然都没异议了,好吧,那就正式通知那个人,让他嘚瑟去吧。
虽然心里怄气,但却不能摆谱,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
九月十五,新试礼部侍郎汪应辰带着诏书和一大堆礼器、礼品,又踏上了前往开封的漫漫长路。
……
“怎么样,这一趟没白来吧。”
“嗯,还真是。”种彦崮点这头道:“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还真长了不少见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亲眼瞧一瞧,纸上得来终觉浅。特别是理政治国,你不亲眼去瞧瞧,光看官员的报告和数字那是绝对不行的,底下要是报喜不报忧,哪天被蒙在鼓里都不知道。”
“确实如此。不过,一个人再能跑,也就两条腿,天下这么多州郡怎么跑的过来啊。”
“对啊,一个人精力有限,所有就要发挥人的力量和制度的力量。”
“制度的力量?”种彦崮有些不解地看着神棍,“几个意思?”
“呵呵,制度啊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光靠道德去约束人,那是绝对不行的,毕竟人的本质是趋利的。所以要靠教化和规矩,知道哪些不能干,干了要受罚。要防止作奸犯科、弄虚作假,就必须有严格的律法和规矩,让他们不敢为、不能为、不想为。”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防止有人钻空子、阳奉阴违,还得加强巡查监督的力量,这就需要有一支秉公持正的监察队伍。这样双管齐下,才能真正起到约束震慑的作用,就像是在头顶上悬着一把剑,要让所有人时刻警醒。”
“你说的太对了。”种彦崮深以为然道:“老百姓要是碰到个贪赃枉法的父母官,那可就惨了,就像以前的黄成蹊、车汉之流。”
“是啊,牧民官掌一方大权,关系一方民生,如果对他们的权力不加以约束和监督,结果只有一个。”
“怎样?”
“不受约束的权力就会变成出笼的猛兽,要吃人的。”神棍叹息道:“苛政猛于虎,百姓就得受苦受难。如果哪一天百姓活不下去,那结果也只有一个——揭竿而起。”
“这不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
“哟呵。”神棍看了一眼种彦崮,笑道:“有长进嘛,看来没少读书。”
“去你的。”种彦崮白了一眼神棍,“我是一直记着你说的那句话。”
“哦?那句话?我说的名言警句可不少。”
种彦崮又丢过去一个白眼,叹息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是啊,百姓最苦。”神棍脸上恢复了严峻,“治国就是治吏,官员的好坏关系到国家的兴亡。”
“嗯,”种彦崮点着头道:“这一路行来,各地的官员好像都还不错。特别是老吴,嘿,还真有点本事,这么一大摊子事,千头万绪,都能给你捋的顺顺溜溜,嘿嘿,不过人倒是更黑更瘦了。”
“呵呵,他要是白了胖了,那我就睡不安稳喽。”
神棍笑道:“崔世华、彭玉章、吴一帆、蔡旭昆几个都还不错,哥有识人之明吧。”
“切!”
神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不要脸样,种彦崮早就习以为常,他突然问道:“咱们啥时候回去,这都出来快俩月了。”
“想老婆啦,呵呵,没出息。”
“去去去,难道你不想啊。”
“想啊,谁说我不想的。”神棍笑着问道:“夏侯,瓜怂,你们想不想老婆?”
“呵呵,哪能不想呢。”阿呆笑道:“昨天我还梦到爹娘和婆媳嘞。”
“嘿嘿,相公也知道。”阿瓜趁机讥笑道:“你就舍不下你那个牛板筋。”
阿呆脸一红,嚷道:“你个瓜怂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是谁睡觉还喊竹签的名字起劲着哩。”
“你!”
“哈哈……”
瓜怂打嘴仗的功夫不比装傻充愣的功夫差,逗的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夏侯镜也忍不住,差点把肚子笑抽抽了。
“抓紧入城吧。”神棍指着远处的巨城,“在开封歇两天,咱们就回家抱老婆孩子喽!”
众人入了城,还没好好喘口气,彭玉章就报告说,那个汪应辰又来了,已经在驿馆等了两天。
神棍一听小兄弟又来开封出差,都等自己两天了,心中过意不去,也顾不上休息,带着种彦崮、彭玉章等人直接赶到了驿馆。
“圣锡,圣锡!”
汪应辰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连忙整理了下衣冠,迎了出去。
“下官汪应辰拜见大都督!”
“圣锡,咱们之间还用的着这样吗,你拿我当外人了不是。”
“礼数不可废。”汪应辰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下官此次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拜见大都督。”
“好啦。”神棍扶住汪应辰,嗔怪道:“你再这般生分,我可要恼了。”
“呵呵,先公后私嘛。”
“好,圣锡公私分明,现在咱们讲私谊,不论公事。”
神棍拉着汪应辰就往外边走,“这些日子我去别处转了转,让你久等了。这前脚刚回来,老彭就说你来了,我说这两天怎么老听到喜鹊在叫,原来是有朋自远方来。走走,去喝两杯,给你接风,也算是我迟到赔罪。”
“子威是大忙人,我等你几日,也是应该。”
神棍一回开封就主动来驿馆见自己,汪应辰心中是颇为感动,“咱们也不忙喝酒,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如何?要不然,心里带着事,喝酒也不爽利。”
“也好。”神棍爽快地答应道:“圣锡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
“我此次来,是陛下有书至,子威稍待。”
汪应辰回到屋内,重新整理了下衣冠,然后捧着赵构的诏书,奉到了神棍面前。
“子威,这是陛下的诏书,还是你自己看吧。”汪应辰不想搞得太正式,免得把气氛搞僵。
神棍笑了笑,接过诏书,默默地看了起来。
其实不用看,以神棍装神弄鬼的实力,也能猜到赵构要放什么屁,无非就是分国自立的伎俩。
果不其然,诏书里先是把神棍立下的汗马功劳不世功勋极其夸张地吹捧了一遍,然后指出赵构以天下为公、顺天应命,许神棍自立为帝,两国仍以绍兴和议时所划南北界线为疆界,永为兄弟之邦,万代友好,共享天下太平。
呵呵,永为兄弟之邦。
这辈分长得厉害啊,从君臣一下子窜到了兄弟,就不知道神棍是哥啊,还是弟。
合上诏书,神棍沉思了片刻,最终把诏书递给了身后的彭玉章。
“好了,圣锡,公事已了,樊楼走起,我请客!”神棍朝众人摆了摆手,很霸气地招呼道:“今晚不醉不归!”
……
樊楼高峻依旧,辉煌如昨,丝竹管弦之声有如天籁。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子威,你听,是你的《红酥手》。”
汪应辰耳朵尖,马上就听出了是神棍剽窃的代表作。
神棍脸上微微一囧,尬笑着摆了摆手,谦逊道:“唉,玩笑之作,玩笑之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相公,您这阙《红酥手》要是不值一提,那天下还有好词吗。”彭玉章捧道:“这阙《红酥手》足以与刘永的《雨霖铃》媲美。”
“呵呵,我说老彭啊,你什么时候也会捧人了。”
“哈哈,我说的是大实话,绝非吹捧。”彭玉章笑道:“不信,你问问大伙儿,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好,开封城内的红楼歌馆,唱的最多的就是这阙《红酥手》。”
“子威,今日你也得再赋上一阙哦。”
神棍最怕的就是吟诗作赋,肚子里没货,空有一身妙手空空的本事也没辙啊。
“哎,今日是来吃酒的,哪有闲工夫吟诗作对。”神棍婉拒道:“今天大家都放开喝,谁也不能认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