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聆秋很贴心的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闻芝接过她的纸巾,擦了擦嘴巴,好奇地追问“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女孩子吧。”
“嗯。”
“你……”她皱着眉,不敢相信,“怎么还把人给弄到医院去了,你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
闻芝以为是她把喻明皎搞进医院的。
但她什么都没做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岑聆秋漫不经心地解释,“反正是其他原因。”
闻芝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她。
岑聆秋被她看的怪别扭的,转移话题,“对了,闻芝,你上次说想换房子是吗?”
“是啊,还没看上满意的呢,你要和我一起搬吗?”
“可以,我来找房子。”
“随你,别太偏就行。”
喻明皎从医院回来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躺在自己的床上时,她还有点后知后觉的恍惚。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被困在那个庄园里,直到死在那边都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家里。
她被困在那个巨大的坟墓里不过一个多月,但她总觉得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那个地方的时间流动的过于缓慢。
在恍惚的同时,她又心生一点不可思议。
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离开,竟然是因为林秋。
喻明皎躺在一堆娃娃里,不禁好奇那个女人在看到病房空无一人时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气急败坏,还是悔不当初把手机给她。
无论是什么反应,想必都不会是很好的情绪。
有点可惜啊,没能亲自瞧见。
距离自己开学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喻明皎便每天都缩在自己的房间,紧紧地拉着窗帘,房间里留有一盏小灯。
她不喜欢黑,却又排斥过于炽亮的太阳。
因为身体虚弱,从医院回到自己的公寓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羸弱疲虚的精力被消耗完全,她没有一点力气,连衣服也没换就睡过去了。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体感受到一点燥热,她睁开眼。
兀自躺在床上呆滞了许久,她才起来,坐着轮椅拉开了窗帘。
窗外已经是天黑了,路灯一盏又一盏地亮起。
小区很安静,小道只有稀稀疏疏的下班人士。
她的眼神空空的,不知道看哪。
等到迷蒙的意识回落到身体各个部位,她才缓慢地移动轮椅。
喝水,洗澡,换睡衣。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手机。
从她被困在庄园里到这一天,手机里没有一个人给她发信息。
倘若她真的死在了庄园里,尸体腐烂,想来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的。
她把手机关机,扔在了茶几上,再没有碰它。
喻明皎的生活陷入一种混乱而颓靡的死水里,她不爱出去,也不喜欢见人,也没有朋友,她成日就只是待在没有一点阳光的房间里睡觉,画画,走神。
说是睡觉,其实也没有怎么睡。
她失眠很严重,一睡觉就会做噩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一个好觉了。
她很困,但睡不着。
看了一眼钟表。
才凌晨一点多吗?
从医院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几天呢,她不知道。
在这些天里她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任何人来找她,她就像是被喧闹的世界隔绝出去,孤独地自建了一座属于自己的维度。
在庄园里,她很想回到自己的家,那近乎是她的一个渴望。
可她现在离开了那里,回到了自己的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激动,她没有获得任何的愉悦。
喻明皎仿佛失去了感官能力,没有喜悦,没有难过,永远感受不到的饥饿感。
她并非是因为累,喻明皎只是单纯地觉得没有意义。
她从庄园里的疯狂病态沦变到麻木无谓。
但其实这是她的常态。
她二十年来的日常,除却画画之外,只有一副死人一般的躯壳。
空调温度开的太低了。
冷。
房间好安静。
手腕上的伤口好疼。
好孤独。
喻明皎清瘦病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藏在了娃娃里。
家里没有食物了,纱布也没有了,喻明皎无法再继续缩在家里。
她戴好口罩和帽子,将自己藏的严严实实,打开了门,去了楼下的超市,用极快的速度买好了东西回到小区。
到了公寓楼下,喻明皎的眼睛却眼尖低看到了某辆车。
一辆银灰色的宾利。
她挪着轮椅没有立即上楼,直直地盯着这辆车的车牌,眉眼覆上浓浓的阴翳。
喻明皎拿起手机,按了一个号码,嗓音冷凉:“喂,你好。”
电梯显示“9”,喻明皎出了电梯,抬起眼睫,果然看到了猜想的人。
她的家门口倚靠着一个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动静,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明皎。”男人站直了身子,歪了一下头,笑的很冷,“好久不见。”
林栋。
喻明皎握紧了扶手,嘴唇抿的死死的,无数的恨意与恶心在心里翻涌而起。
即使她对于林栋的恶心感已经到了几欲能立马呕吐的程度,面上显露的只有平静的冷漠。
喻明皎没看他,神色如常地经过她身边,用指纹识别打开了门。
门没有被她关上,她自顾自地进去了。
林栋抬脚,毫不客气地走进去,他跟在人身后,嗓音压着极力隐藏的怒气。
“明皎,你离开我们的家怎么没告诉我?”
“我刚刚吃了东西。”喻明皎离他有一米多的距离,她用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看着她,“别恶心我。”
林栋笑了,“明皎,你说话真的很令人寒心。“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今天刚回国,一下飞机就去了庄园,却发现你竟然离开了,明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走出去的。”
既没有通讯工具,行动也不便,加上有人监视,怎么想都很难离开。
喻明皎扯起嘴角,“你想知道吗?”
“当然。”
他的玩具跑了,他自然生气。
但她却没有马上回答男人,垂眼看了看手机,唇边慢慢牵起弧度。
男人脾气暴躁,性子已经快压不住了,他大步上前,按着她的肩膀,冷声:“说话。”
“这得去问你的姐姐。”喻明皎歪着头,“相信林秋会告诉你的。”
“什么意思——”他刚想再逼问,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转头。
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向男人走来,朝他亮了亮证件,“林先生,这几日有人举报你涉嫌故意绑架,请你和我们走一趟确定相关情况。”
林栋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喻明皎。
喻明皎对着她微微扯起一个笑,虚假又冰冷,甚至还无辜地歪了一下头,似乎在嗤笑他的愚蠢。
林栋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喻明皎同意他进来,换做寻常,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踏进她家半步。
原来这是她故意的,她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恐怕她离开庄园之后就向警局报了案,而后一直等着他回国,再故意拖着他等到警察的到来。
林栋小瞧了她的心机。
男人被警察带走了,警察问了一些喻明皎相关的问题,并让她明天过来做个笔录,而后就离开了,还帮她贴心地关上了门。
客厅又安静下来。
喻明皎先去浴室换了一件衣服,总觉得刚刚被他碰到的衣服脏死了。
换好之后,她一边给自己手腕换纱布,一边想起刚刚那件事。
在她离开医院后,她就去了警局报了案。
一个月前她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家拿东西,老家在弄里,位置较偏,晚上她走在巷里准备回市区,一辆车突然靠在中间挡住了去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后脑勺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意识模糊前一秒,她看见了那辆车的车牌。
后面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庄园里了。
她知道这是那个男人做的事。
她把那辆车的号码记了下来,出院之后便把车牌号和额头上还没完全褪下的结痂展现给警察。
胡同里没有监控,警察调取了其他地方的监控,找到车牌号主人,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
林栋家大业大,背后也有隐藏的权势,这个人或许很快就可以脱身,这些喻明皎都能预想到。
但无所谓,反正她只是想让林栋吃瘪,最重要的是这样也能让林秋也不快乐一下。
林秋说不定会更讨厌自己了。
她会过来质问自己吗?
一定会的吧。
毕竟她那么宠爱自己的弟弟,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让她得以施行自己的手段,把她亲爱的弟弟推向可笑而狼狈的局面。
喻明皎坐在轮椅上,双手掩面,遮住疯狂阴郁的双眼。
她真的很期待那个女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啊。
一定得来啊,林秋。
岑聆秋这几天真的有点忙,一方面她要搬家,另外一方面男主出事了,被克扣在警局里。
岑聆秋去看他,就被他逼问了一堆事。
大抵就是问她为什么喻明皎会离开庄园,是不是她的原因。
岑聆秋全当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后面实在太烦了,她干脆就不去了,交给律师。
说实话,她还挺希望男主在那待一段时间的,这样就不会经常去找女主的麻烦了。
想归想,但也不太现实,毕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还得继续走剧情呢。
不过岑聆秋还是故意拖了好几天,后面原主父母得知了此事,原主的爷爷也知道了,赶回国动用了一些手段,男主才被放出来。
不过因为这件事,老爷子气死了,用高尔夫杆打了他一顿,还勒令他去书房里悔过一段时间。
男主最怕老爷子了,只好听话。
等到事情处理完,夏天已经有了一点凉凉的温度。
而大学已经开学了。
林栋被警察带走之后,后面就没来找喻明皎了,包括岑聆秋也没来找她。算起来自出院之后,就没见过那个女人了,原本喻明皎还以为她会因为她弟弟的事来找自己的茬,结果她就像消失了一样。
喻明皎还是就这么颓靡的过着。
上课的日子也很无聊,这天下午没课,她早早地从学校回来,看到走廊过道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家具,搬家工人不停地往她对面的屋子搬去。
喻明皎对新邻居不感兴趣,只是这些东西阻碍了她的路。
她面无表情,“挡路了,大叔。”
一个工人哎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妹妹,我这就搬走。”
工人搬走放在喻明皎身前的箱子,箱子里面东西太满了,有个东西从里面蹦了出来,她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盒糖果。
她觉得这盒糖果有点熟悉,想了几秒,发觉这糖果很像上次岑聆秋给她的糖。
这新邻居口味真差。
不过一盒糖果,喻明皎没放在心上,她顺手捡了起来,打算直接扔在这家人门口,让他们自己拿进去。
她刚放在门口地上,一双纹着纹身的手拿起了糖果,“谢谢你啊。”
闻芝说完,下一秒和抬起头的喻明皎对视了几秒。
“我靠——”
闻芝没忍住,惊呼出口。
喻明皎不明所以,也没兴趣去理解她突然的情绪,她随意地点了点头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门,解锁,然后关上门。
留下闻芝目瞪的神情面向对门。
刚刚那个是喻明皎吧。
闻芝曾经远远地见过她一眼,因为她过于漂亮的脸让她记忆深刻。
这不是林秋讨厌并一直欺负的女生吗?
竟然住在对面。
林秋这家伙搞什么,竟然找了这个公寓。
闻芝马不停蹄地发信息给岑聆秋。
岑聆秋只回了一句简短的不能再短的话。
【哦,知道了。】
闻芝啪啪回。
【??宝贝,你知道什么了。】
【忙,回去说。】
闻芝被她冷飕飕的字句无语住了。
这什么反应。
岑聆秋结束了一场同声传译,开着车往回家的路走。
今天是她刚搬进希贰公寓,费了好大劲才住在了喻明皎的对面。
她是特地选了这个公寓,就是为了和喻明皎近一点。
她的自毁倾向还在八十到九十之间,按照系统要求,起码要等到她降到二十以下任务才算完成。
为了完成任务,岑聆秋决定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更直接稳妥。
女主的生日在冬天,只要等到冬天让女主安稳地度过生日就行。
这样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而且也只有更接近女主,岑聆秋才能摸索出她的自毁根源,然后撕裂它。
岑聆秋停好车,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往楼顶看了看。
公寓楼层基本都不高,最高也才十层。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天台的局部。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影在天台上,因为较高,她只能看到浓重的黑色,姿态像是坐在某种椅子上面一样。
黑色,椅子。
漆黑的长发,轮椅,高高的天台。
岑聆秋蹙眉。
是她吗?
她没有心思猜测,眼见为实。
岑聆秋坐电梯到天台,而后动作快速地打开了门。
天台构造很简单,大片的空地,圈着栏杆,旁边有几根晾衣架,上面晒着白色衬衫,还有女孩子的白裙。
天边已经泛起一条橙黄色的边,如同被水泼染,橙色便向四周晕了开来,黄昏还未完全席卷白日,天际依旧留着深深的蓝。
夜晚前存着的光亮全都搁置在了这座天台上,将黑发白裙的少女背影吞进其中,染成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似乎有所感应。
少女突然转过了头。
风吹动少女乌黑的长发,白色裙摆也微微拂动起来,如同白色水莲被风摇动。
或许是意外,少女平静如水的眸子微微睁着,一直保持着握着画笔的姿势。
而在少女背后,已经是一大片的橘色。
岑聆秋站在门口,还在轻微地喘着气,目光放在喻明皎身上,莫名的,很久都没有移开。
“林秋?”喻明皎率先开口,短暂的意外过后又恢复成冰冷的状态。
“你在画画?”岑聆秋走过来,看到画板上面的画。
喻明皎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想了想,恍然,“啊,是因为你弟弟的事觉得不爽,所以来找我报仇解气?”
“不是。”岑聆秋摸了摸画板,有点潮湿,“我从楼下看到天台有人,感觉是你,就跑上来了。”
“我?”她不解。
“嗯。”
岑聆秋眼神沉静。
喻明皎花了一点心思才明白岑聆秋什么意思。
明白过后,反而觉得好笑。
她扯着唇讥笑,翕动着嘴唇:“你是觉得……我要自杀,所以想跑上来救我?”
岑聆秋挑眉,嗯了一声。
疯了。
喻明皎面色的嘲讽之意更重,大概还是觉得不太现实吧,她一直期待的是岑聆秋跳脚而生气的可笑行为,就像个被抢了红鼻子的小丑一样。
总之不是这种关心她的老好人人设。
这让喻明皎看不懂她。
她害怕这份不知会把她拉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她无法窥见湖水里有什么可怖的怪物。
“但是你——”岑聆秋倏地俯身,逼近了她的脸,喻明皎下意识地往后退。
“怎么瘦成这幅鬼样子?”
岑聆秋补完前面的话。
喻明皎语气冷冷“跟你没关系。”
岑聆秋摇摇头,“太瘦了,不好看了。”
明明之前喻明皎已经够瘦了,也就十几天没见,整个人又瘦了。
锁骨嶙峋突出,下巴尖尖的,收成一条小小的尖儿,肤色苍白,眼珠愈加漆黑。
唯有头发好像更长了一点。
她一看就没好好吃饭,估计是三天一小饿,五天一大饿。
欲望低弱也是自毁倾向之一。
喻明皎没有活着的欲望,自然也没有进食的欲望,她对食物毫无兴趣。
岑聆秋却是个很喜欢美食的人,可能是因为活着的时候经常吃不饱,好吃的东西都被奶奶给了孙子,她基本没有。
所以后面她就对食物有一种独特的热爱,她喜欢享受美食,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一个兴趣。
味蕾的满足能给予人温暖。
不知道这种欲望适不适合喻明皎,是否能让她稍微开心一点,拉回自毁系数。
岑聆秋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