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烈阳悬于天穹,干燥的海风四面八方袭来。AIW号游轮静止在海面,水波倒影出它斑驳的巨大体型。

盛京迎风站在天台抽烟,背后是虚化的人来人往的忙碌。

夹在指骨的烟头正以灼烧的速度湮灭,待到火星逼至尽头,才皱眉把烟掐灭。

盛青找了一圈才找到人,走过来时又见他这副模样难免生气:“小京,出来怎么不带人,余成跟着也不让,我他妈找你半小时了!你么回事,景明还在下边等着你,你赶紧收拾收拾,把你的忧郁抹干净!今天大喜的日子别不开心。”

大哥语气冲,但话却是耐心劝道。

“哥,我是失忆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上哪都得让人看着。医生不是说了我记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能不能把那群人给撤了,艹……整天跟看小孩似的。”

一提起这个盛京就头疼。明明余成一个人轻松完成的工作,现在非得十来个人围在他身边,生怕他磕着碰着,看的比眼珠子都珍贵。

想当年,他当年在部队单手抗几十斤的木头跑个几公里跟闹着玩一样,那次不是刀山火海的做任务?一个大老爷们现在被人当公主伺候着,这要是传部队里了,得被当成笑话传个十年八年的?

以后他手下哪个服他?甚至会在盛家老二璀璨的一生中添上浓重的一笔。

“过几天再说吧。”盛青拍拍他:“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宴会那边我帮你顶会,但是,十点钟必须要来找我。啊。”

盛老大说着,顺便双手在胸前捏出爱心,潇洒地转身离开。

十点钟是预定的起航时间,起航之后,宴会就算是正式步入正题了。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盛京回房后订了个闹钟,洗澡之后躺在床上,目光凝视自动窗帘缓缓将他隐没黑暗。

治疗的这些天,他经常做梦,梦里是一些被丢失的记忆拼凑出完整的画面,医生告诉他,这是记忆恢复的前兆。

事实也正是如此,短短几天,他也把记忆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盛京落寞地躺在床上,手边是无尽的冰凉,心里觉得奇怪,这里明明应该躺着一个人才对。

……

耳边静出嗡鸣,阳光从窗帘细缝窥探进扑在盛京手指上,他很快陷入朦胧中。

“你不开心吗?”

一道声音划破寂寥,盛京惊觉,他转过头,看到一个青年正笑眯眯地站在身后。

青年眉眼如墨,一双水眸顾盼生辉,如清泉映着天穹繁星,也倒映着盛京那张冷淡自持的脸。

张漾?是张漾?!

不、不对,不是张漾,这不是张漾,是……

是谁呢?

“我带你去抓萤火虫吧!”

那道青涩爽朗的青年嗓音再次响起,接着画面迤逦而至,只是不再见青年脸庞,只留下一道孤独的背影。

伴随着海浪拍打礁石、浪花轻吻细白脚踝、寄居蟹笨拙埋进沙下。

一切都未变。

你是谁?

这他妈到底是谁啊!

盛京拼命控制身体挪动,撕心裂肺地呐喊想要那人回头,可却巍然不动。

让他看看啊!再看一眼,就一眼!

我靠!让老子看看你长什么样啊!

回头、回头啊!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让老子找你,起码得让看看长什么样吧……

让我看一眼,求你了,就一眼……

无力的呐喊与吼叫,潜意识的挣扎似乎冲破了某种壁垒,跨越天穹一般的距离落入青年的耳畔。

下一秒。

“一起放烟花啊~”

青年的声音击碎屏障,模糊的画面四分五裂碎成粉末。一瞬间,盛京醍醐灌顶,倏而抬头,画面紧跟着一切,又变回房间内的鎏金天花板。

瞬间从床上惊坐起,他回神发现只是一场梦而已,于是打开手机关了未响起的闹铃。

“盛总,景少爷还在楼下等您,说要跟您一起切蛋糕。”

“嗯。”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下床洗漱。

刚才梦里的是谁啊……

中午十点钟,AIW号按照预定时间正式起航。

这次景明过生日,盛家给足了排面,甚少在外抛头露脸的盛青亲自莅临,盛京更是豪气,大手一挥包下整座游轮,宴会亲自布置。

龙头企业的两位少爷如此重视,背景忽而变得神秘起来。景家一跃成为本市最瞩目的焦点存在,景明这个名字更是在圈内炸开了锅,不少名门望族争相到场,只为睹景少爷的真容。

他们要看看这人究竟长了一张什么脸,竟能把盛老二迷的颠三倒四。

想必不简单呐……

富丽堂皇的一层会场大厅,西洋乐器奏出婉转悠扬的交响曲,与金碧辉煌的大厅交相辉映,奢迷乱眼。

贵妇们拎着高定裙摆优雅地交谈,西装革履的各个业界大佬嘴里说着晦涩难懂的专业词,一场尔虞我诈的假面盛宴被主持人响亮的声音打破——

“以最美好的祝愿迎接本次宴会的主人、京城景家继承人——景明,景少!”

在场的所有人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定在原地,数道炙热的视线投向楼梯,似乎要将那里盯出个窟窿来。

所有人屏息凝神中,张漾站在人群中落寞地垂下眼帘。

“不想看就别看了,我带你出去。”孟望站在他身侧道。

“我没事,谢谢孟少爷。”他要在这站着、看着,景明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万众瞩目下,景明姗姗下楼,身姿雅正,一步一步地踩着石阶下楼。

一秒钟后,人群不约而同地传出整齐地吸气。

在迷离的灯光给景明的脸平添出一份朦胧醉意,穿着一身洁白西装,身上带着成套的私人订制配饰,整个人珠光宝气,如同从城堡里走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嘶——那王冠!”

张漾顺势望去,眼睛立刻被景明头顶的王冠闪了一下。

由白金与纯金打造,供嵌着十二颗天然润滑的双色碧玺,底下铺就的是更为昂贵的细碎宝石与碎钻,那是一顶无价之宝,光是碧玺就已经有价无市。

赔上整个景家也弄不来这样一顶冠,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盛京没人送得起。

而且……那碧玺是从巴西空运来的,订单张漾还看过。

“盛京告诉我,这东西天然的值钱,能弄来十二颗几乎动用了盛家在巴西所有的人脉。他承诺过,以后有时间了就拿出一颗做成项链送给我。”

而现在却一颗不剩地全给了景明,张漾什么也没有。

从前的甜言蜜语在无形中化为巨大的手掌,一下接着一下地从他脸上抽过,似乎在嘲讽他:

你看,你连景明的十二分之一也没有,盛京其实也没那么爱你。不然,为什么你只有看订单发票的份,而景明却可以把它堂而皇之地带在身上?

张漾立刻摇头,试图将这种负面心理撵走。

不会的,盛京爱他,盛京最爱的就是他了!

不然盛京为什么要跟自己在一起?不然盛京为什么会找自己找了19年?不然盛京早就分手了!

张漾眼圈微红,整个人虚弱得摇摇欲坠,孟望见状伸手一揽把人圈在怀里。

“我靠,张漾、张漾你怎么了?我送你去楼上,等会喊苏白过来。”

张漾伸手制止他的动作,摇摇头闷声说:“我没事,昨晚上没睡好而已,宴会还没有结束,你贸然带我离场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要走。”

孟望郑重严肃:“你的身体重要。”

随后便想带人离场,可张漾始终坚持,他无奈把人扶到安静的地方,找了把椅子搬来让他坐着。

“辛苦了,谢谢你。”

孟望站起身,刚想说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但对上张漾那张疏离感的脸却又原路咽进肚子里。

这时,张漾才注意台上江云穿着干练的西装出场发言。

“时光飞逝,我儿景明已满二十六岁,也同样意味着,我跟我的丈夫景河正式领证的第26个念头,我内心很复杂,仿佛昨日就在眼前一般。

21年前,我带着年仅5岁的景明初次从大山来到这座繁华的都市,说来也不怕笑话,为了给我的丈夫凑齐投资的费用,我带着孩子四处奔波,甚至饿晕在路上,幸好遇见了我的救命恩人盛夫人,好心收留了当时落魄的我,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非常感谢!”

她对着镜头深深鞠下一躬。

“……”

以这场宴会的规格盛青和盛京两个人来已经给足了面子,他们暂时还没有机会能见一见盛家二老。

台下,张漾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如同一尊俊美的雕像。

所有迷雾一哄而散,张牙舞爪的寒意紧随其来,张漾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原来江云母子酝酿了如此大的一张网!

江云的这番说辞明显是从张芳那里偷来的,通过媒体在宴会前提前散播。而张芳跟景河并没有登记结婚,就算此刻跳出来指认江云,江云也会以他和景河是头婚的档案登记堵回去,反观张芳拿不出任何证据,江云再借机反咬一口张芳才是那个小三,那也是站得住脚的。

江云一来,便在无形中敲定了景明才是当年的那个人!

张漾如果撕开景明的伪装,就得先拿出足够的证据跟江云对峙!

可,景河跟她母亲见面都屈指可数,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也尽数老去,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又有谁会信张芳母子呢?

一招天衣无缝的狸猫换太子。

张漾整个心都悬起来,额角突突地跳。

“我、难怪,难怪盛京会把景明当成我,难怪……他一直认不出我。”难怪难怪,一切都有了解释的源头。

张漾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股遍体生寒的凉意从脊骨窜起,像是后颈被一双无形中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

他抬头看着奢华的黄金吊灯,刺眼的灯光在空中密密麻麻地形成无数只骷髅鬼手,正阴测测地朝他面前袭来!

“张漾!”

孟望急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宽大的手掌将那只莹白的手包的严严实实。

“我带你走,咱不待这地儿了啊。”他手忙脚乱地搂人撤离。

二人慌神之际,人群中渐渐显出盛京清晰的身影,一步步地朝他们靠近。

张漾看见他时瞬间被喂了一颗定心丸般,站在原地看着他。

盛京掖了一下橄榄石袖扣,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扫过,又朝着垂在大腿侧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手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缓缓地抬起眸子。

那双被墨浸过般的黑眸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晦涩。

“你怎么来了?”

他开口,话锋直指张漾。

“我缺个男伴,他来充当一下,现场这么多人总不能被看了笑话吧。”孟望暗暗将张漾往身后藏了藏,表情如常:“我平时再是个憨呆子,这种时候也得带着脑子不是。”

细微的动作被盛京尽收眸中,气的眼皮都跟着跳了几下,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

他妈的,他说名单上怎么没写孟望的名字,原来是为了张漾不被他发现!

经过他对张漾细致的调查,他已经掌握了当局的形势:张漾是景河在外包的小三留下的孽种。

一个小三的儿子,勾引自己不成又跑过去勾引孟望,上赶着犯贱给别人当小情人。

也不知道自己从前是怎么想的,才会让张漾当景明的替身,让其滋生了妄图取代景明位置的想法。

想当初他签下结束包养的协议时,还觉得张漾可怜,在原有的五百万上又加了一倍。

可笑。

“富贵日子过久了就忘了自己是哪个窝里的麻雀了?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收一收,小景是你这辈子也高攀不起的人,不要有任何痴心妄想。”

有了,也得盛京亲自掐灭。

张漾皱眉,不明所以地疑惑了一句。

“他妈的盛老二别在这犯浑,今天是景明的接风宴,他过生日呢,赶紧求你的婚去!”孟望满脸怒气地回怼。

“求婚?”

盛京盯着张漾,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蹦出来一样,尤其是扫过张漾那双眼睛时,一股酥麻的爽感爬遍全身,www.youxs.org。

这种兴奋的感觉让他极为恼火,找不清因素让他第一次滋生无头苍蝇乱撞的架势。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张漾顶破天了不过是被自己包养过的兔儿爷!还他妈是小三的种!

这种身份就算传出去也是给他盛老二抹黑的存在!

张漾凭什么!他才不会为了这么个兔爷费心神。

他眼眸漆黑,倒映着张漾惨白如纸的脸、微微泛红的眼圈,心里瞬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

空气霎时稀薄,青面獠牙的压迫感一下子攥紧每个人的气管,空气凝滞。

辽阔的会场中仿佛剩下盛京厉呵的声音。

“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别摆一副如丧考妣的脸?你他妈是个死人啊,笑一下也不会是吧!艹了,你能不能别在这傻站着了,看着就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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