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孙女这副娇嗔的样儿,惹得陈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们的听话懂事和孝顺,如同饮了一碗刚刚那蜂蜜水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陈老爷子端着碗站在一旁看着小溪和陈玉彬麻利地干活,知道这是干习惯活儿了。唉~两个孩子最大的才十岁,却个个干活利索,都是被生活逼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从两孩子路能走利索开始,就帮着家里捡根草搭把手,再接着给编了个小背篼,开始在农忙的时候帮着背东西,不拘什么,背过玉米棒、菜籽、豌豆藤、黄豆藤、秧苗、油菜苗,从一开始的几斤到十几斤,到现在的五六十斤都不在话下。
时间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开始过毛猪了。陈老爷子想着自家的几头猪已经长的够大了,再留几天,也对不起这吃下去的粮食,虽说家里粮食多,但也不能浪费,所以就跟附近几家商量,打听好猪价,统一确定了时间,才让人猪贩子来拉猪。
猪贩子提前过来了一趟,打了个招呼,也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过猪的这天早上是不能喂猪食的。因着喂下去的是猪食,当时又长不出肉来,一拉就没了,这就属于骗秤。
虽说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家也都知道,不过有些人为了多卖点钱,还是会提前喂些猪食,怕被看出来,就少喂一点。等人稍稍上过几回当之后,也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你喂没喂,所以大家也就渐渐自觉,不再自作聪明。
这天早上,陈老爷子刚吃过早饭,买猪的人就开着车来了,先去的是最里面的大老子家。过猪的时候也很是热闹,所以附近的人大多都会去围观和帮忙。
猪贩子就一人来的,他负责称重,大老子他家也就他一个壮年劳动力(大妈毕竟是妇女,力气有限),所以幺爷、陈爷爷和幺舅爷都搭手帮忙,待会儿他们也会帮自家的,这叫换工。
“啊……啊……”一根粗麻绳双折从猪的腹部穿过,在脊背处两下打个活扣,用根粗木棍穿过,大老子和陈老爷子两人一抬,这猪就从猪圈里出来了。虽说猪才两三百斤,但是不好抬,大约是知道自己要被卖了,再也享受不到这种饭来张口,成天吃喝的生活了,就死命的挣扎。
两人合力将一头猪抬到院坝放下,然后抽出粗棍,猪贩子就将大杆秤的钩子勾在绳上,再将粗棍穿过大杆秤的绳扣里,两人也再次合力抬起,猪贩子把着秤杆,挪动秤砣。
大杆秤,长度约120厘米,杆直径三四厘米,钩子那边粗,后边细,大约都是二百五十公斤的承重。
将秤杆压的平平的,“好……老哥这猪养的可以,稍稍压点儿秤,一百二十一公斤。”示意将煮放下,换上另一杆秤。
压秤是指秤杆稍稍向下压点儿,就是猪贩子稍给卖家放点水,斤头多给点儿。
“看……”将秤杆给大老子和大家伙儿都看一下,“也是,稍稍压秤,一百二十一公斤,大家都看好了。”
用两杆秤的原因是,有些猪贩子为了少花些钱收来猪,就在秤上做些手脚,缺些斤头,用两杆秤就是为了避免上这些当。
那一杆大秤是猪贩子放在收猪的车上,随时带着的,毕竟去收猪不是每家都备有大杆秤,另一杆秤是陈老爷子刚才带过来的。
这附近也就只有陈老爷子家有杆大秤,有些年头了,斤两也很是准确,像是哪家要称粮食什么的,都得去他家借秤。像今天,知道得用到自家的大杆秤,过来的时候就带上了。
“哎呦~你这每年子要过年了都要来我们这买猪,同一个乡的,都认识,我们还怕你骗我们不成?”
“对对对,其他哪个骗我们,你也不会骗我们嘛。”围一圈的人都附和着,不过嘴上这么说,但都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仔细看着猪贩子手里的秤杆,然后反复数几遍,确定没错了,才放心地笑了。
要知道,这卖猪的钱是农民们一笔不小的收入啊,一年到头,一天三顿仔细伺候着,就等着这几天过了,能有笔可观的收入。
“那对,一百二十一公斤,放车上。”猪贩子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在上面写上哪年哪月哪家收了多少斤的猪。
大老子和陈老爷子合力将煮给抬到车上,解了绳子。这装猪的车是那种装沙的蓝皮大车,一圈还焊了栏杆,猪在里面就跑不掉。
两人回转,大老子凑到猪贩子跟前,见把自家猪的斤头准确记上了,就站一旁等着称下一头,他家一共有两头猪要卖呐。
第二头要瘦一点,有一百一十五公斤,总共是二百三十六公斤。
待两头猪都装上车,猪贩子记好账,收了笔,对着大老子说:“这两天猪(价)又涨了点,七块五(每公斤),你这一共是二百三十六公斤,总共是一千七百七十元。”
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沓红票,数了十八张递给他,他接过,又沾着唾沫再次数了两遍,见是对的,笑着揣进上衣贴着胸口的内兜里,又从裤兜里掏出三十块的零钱递给猪贩子。
至此,这一家算是收完了,开着车前往下一家,人群也跟着到下一家去。反正,这大冬天的,没什么活干,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凑热闹,顺便了解一下大家今年的收入。
这第二家就是小溪幺爷家,等人一到,等在家的幺婆就开了猪圈门,得先让人猪贩子进去瞅瞅这猪的质量。虽说这猪是个金贵玩意儿,大家都精心伺候着,可收猪的时候大多还是要看一下的。
“你这猪,我不能收。”猪贩子沉声对一旁陪着的小溪幺爷说。
“啊?”一听这猪不收,小溪幺爷的心一慌,这自家的猪好好的,咋还不收了,颤着声问:“这是咋了?这不好好的嘛,咋还不收了?”
一旁的幺婆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脚不由地往后挪了小步,两手死攥着。堵在门外的那堆人,也很是纳闷儿,这一家子可是出了名的勤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在外忙活。不是在田间侍候庄稼,就是在山上放牛拾柴,脚一天都不带沾地的。这要是说他家的猪侍候的不精细,他们那是不相信的。
因着猪贩子在里面看猪,小溪幺爷和幺婆在一旁陪着,几个帮着抬猪的也站在一旁等着下令就着手忙活。空间只有这么大,所有其余人都挤在门口,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纳闷地往里张望着。
猪贩子再次看了看猪圈里的猪食槽,又看了看那猪的肚子,有些生气地说:“你这猪,早上喂了吧?”虽是疑问句,但用的是肯定语气。
“哪能呀,你提前几天就嘱咐了的,再说,就算是你不嘱咐,我们也是知道这规矩的,还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喂了一顿呐。”知道是这个原因,老爷子赶紧打包票,庄稼人都是老实人,不兴那欺骗人的手段。
“可你看看这猪食槽,都还是湿的,一看就是早上才喂过,我还骗你吗?”猪贩子指着猪食槽对老爷子说。
“哪儿能呀,猪是我昨晚亲自喂的,早上我还来看了,那猪食槽是干的,怎么可能会是……”猪贩子一让身,老爷子凑到猪圈栏杆旁一看,可不是,那猪食槽还是湿的,一看就是刚喂了不久,后面那半句话就被堵回去了,怎么又说不出口。
想起自己刚才走的时候,还来看了一眼,那时候还是干的,怎么这一会儿功夫,这猪食槽就变成湿的了,家里只有一个人,不禁满含愤怒地朝自家婆子看去。
见丈夫眼含怒火地看着自己,幺婆才站出来,小声地说:“我……我就是听见猪叫的厉害,不忍心倒了两瓢水,是真的,就两瓢水,没多倒……”见丈夫的怒火愈加明显,不由地讪讪住口。
知道是自家的错,老爷子讪讪地一笑,对猪贩子说:“你看我家确实是喂了……那今天就不卖了,过两天你再来收,到时候,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我看着。”
猪贩子也不想闹得多难看,毕竟大家都认识,就点头,说了下次再来的日子,抬脚往外走。
“不行……”一听要下次再来收,幺婆急了,要知道这几天的猪,是一天一个价,再过两天,谁知道那猪价是要涨还是要跌。今天都要卖猪,那大家就一起卖,要是等猪贩子再过两天来,就只收自己一家的了,谁知道他说的价是不是真的。
“那个,王老板(猪贩子),你看我就喂了两瓢水,也没喂其它的,你就今天收了吧,省的你过两天还单独跑过来一趟。”幺婆搓搓手,腆着脸上前说道。
老爷子也巴巴地望着王老板,他虽嘴上说着同意过两天再来收猪,不过他心里还是想今天就卖了,一个是名声不好听,二一个就是他的想法跟幺婆的想法还是有一点是相同的,怕过两天猪价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