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一直知道云棋的性子急,嘴上没个把门的,但她从前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好几次,多亏了云棋帮她说了她不能说的话,让她获利。
然而现在,姜婉只恨不得时光倒流,把云棋这家伙扔得远远的!!!
“陛下!云棋冒犯御前,民女管教不善,陛下若要处置,民女绝无二话!”
姜婉在谢昭问罪前,抢先开口。
云棋大受震惊,万分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婉没理她,一旁被震住的其他三名婢女回过神,连忙跪下替云棋求情。
“小姐!云棋她性子向来直爽,心直口快,对小姐忠心一片,她言语纵然有失,还请小姐看在云棋忠心侍奉的份上,让陛下饶过云棋吧!”
整齐划一地磕头。
谢昭跟老四看到被她们请求的姜婉呼吸急促,身子发抖,一副恨不得厥过去的模样,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缕有些无言的笑意。
姜婉真得快要被气死过去了!
人家穿越女主角,在古代种田经商谈恋爱,风生水起,手底下的人个顶个的聪明有能力。
换成了她,全都是疯子!!!全都是蠢货!!!
她被逼着苟且偷生,小心谨慎,这些没脑子的蠢货,非得拖她的后腿!!!
“陛下!”
姜婉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再给她们一点,直接朝谢昭磕头沉声道:“民女管教不利,是民女之过!”
话落,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突然起身朝宋言走过去。
宋言警惕得看着她,按着挂在腰侧刀身上的手,微微握紧。
下一瞬,宋言瞳孔骤然一紧,“大胆!”
姜婉出其不意的抽出他的刀,在他的怒喝之中,挥刀直接捅向了跪在那里的云棋。
“小姐!!!”
惊呼声中,云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在腹部鲜血涌出的痛苦中,身体倒下。
谢昭面色冷淡下去,身子不动声色的坐直起来,墨色的眼睛锁在姜婉身上。
老四皱眉,身体在众人震惊愣住失神下,悄无声息地与宋言一同挡在了谢昭左右。
姜婉突如其来的杀人,太过震撼,大殿里死寂无声。
血腥味散开,姜婉面白如纸,宋言的长刀将被她将云棋捅了个对穿,双手握紧在刀柄上的手,也被云棋的温热的血液打湿了。
黏腻的,湿热的。
在云棋尸体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
姜婉心底所有的情绪如浪潮一般,齐涌至顶峰,又须弥之间褪去,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念头。
她要活着!
她必须活着!
她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她拥有着整个古代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知识和见识!
她是女主!
是大女主!
她不能这么轻易死去!
这个念头铭心刻骨,姜婉全然没有了第一次亲手杀人的害怕。
在众人惊骇警惕的目光下,她朝谢昭跪下。
“陛下,以下犯上的奴仆,业已被杀,民女身为主子,管教不善,民女愿受陛下处罚。”
“至于民女与傅笙的事,是,民女此前确实看上了他那张脸,让他做了民女的情夫,但民女与他,不过各取所需。傅笙素来心高气傲,偏执狠毒,民女是曾在疲劳之间,与他说过战王妃的一些羡慕嫉妒之语,但民女只是一时失言,绝无挑唆他去谋害王妃之意。”
姜婉深深一拜,“然,战王妃到底因民女失言而受无妄之灾,民女亦有过失,民女愿亲自登门向王妃赔礼道歉,让王妃与战王殿下处罚!”
不过瞬息之间,谢昭看着宛如脱胎换骨的姜婉,眸色晦暗之下,夹杂着些许的审视。
此刻,姜婉这个人才终于进入了谢昭的眼中。
“你如今既然已经坦然认错,又甘愿领罚,朕再紧追不舍,岂不是朕太过小人之心,失了一国之君的宽厚。”
姜婉沉默不言,只俯首静待圣裁。
谢昭把目光移到左侧的老四身上,“四弟,依你之言,觉得该如何做?”
老四此刻看姜婉的眼神也变了,愤怒并未消退,也如谢昭一样,另添了审视。
“她都如此卑微认错了,臣弟要是紧抓她不放,不就如陛下所言,臣弟反落个小肚鸡肠的名头。”
谢昭闻言,移回到姜婉身上的眼神,薄唇浅勾了一下,“姜婉,你如今倒是聪明了不少。”
最后,谢昭这个天子一锤定音。
姜婉罚银五万两,而剩下的那三个婢女则各打十杖,以此警醒。
云琴等人被杖刑时,姜婉并未离去,反而站在那里观刑。
十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云琴等人痛苦扭曲的面孔,与刻意压制在唇齿间的痛呼声,却让姜婉无比记忆深刻。
她掌心的软肉被死死的掐着,都
掐出了血痕。
回到姜宅,云琴等人负伤在身,躺在床上,姜婉坐在床边,看着她们。
忽然哑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小姐,对云棋痛下杀手,太过冷漠无情了?”
云琴三人抿唇,沙哑着嗓子垂眼道:“奴婢们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姜婉面无表情,“从来在兰庆州,官员与其他人都仰仗着我手中的东西赚银子,我被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连带着你们身为我的婢女,也失去了常人该有的尊卑有序。”
“今日之事,若是在兰庆州,我可以用自己的能力,保下傅笙,保下云棋。但这里面是京城,天子脚下。”
姜婉平静开口道来,云琴三人并不傻,只是如姜婉所言,被人捧在高处太久,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失去了分寸而已。
如今她们亲眼见到了天子之威,皇权至高无上,身上的痛苦与好友的死亡,已经清醒了许多。
姜婉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她们很快明白了言下之意。
只是明白归明白,心中的情绪还是不能轻易散去。
云琴平日里最温柔稳重,对云棋一直当亲妹妹看待,如今她骤然死于自己忠心的小姐刀下,云琴心中的悲痛和茫然让她失去了稳重与理智。
“云棋有错,却罪不至死。小姐您身怀仙人赐福,拥有那么多仙界之物,您若执意与陛下请求,陛下看在小姐的身怀奇特的份上,云棋顶多不过一场杖责,不会丢掉性命的。”
姜婉垂眸凝视着云琴泪眼朦胧的眼睛,仙人赐福,是她当初在知道自己穿越后,为了解除姜家和自己的危机,为了给自己为什么突然懂那么多奇怪的东西,编得借口。
“云琴,你要明白,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只有独一无二的,才能够让人重视。我是有仙人赐福,然而我的家世,我的能力,我的属下,与一个出身相府,身怀医术,慈悲无私救人的王妃来比,不过是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力。”
“云琴,你很聪明的,我行商办事,重要的事多是交给你去处理。傅笙惹怒了战王,惹怒了皇帝,云棋又不看人眼色行事,我不杀她,你当真以为,皇帝会轻易放过她?”
她抬手将云琴耳边的发丝拨到耳后,“我杀云棋,是救她。避免她受苦刑而死。”
云琴望着她平静的面孔,唇瓣嗫嚅,似是想要再问些什么,然而在触及到姜婉的平静无波的眼神下,她低头不再多言。
姜婉看着她,心底忽而想到:云琴也不能留了。
“你们是被皇帝下令杖刑,如今我身处危险之中,不能再闹出动静,大夫暂时请不过来,只能委屈你们用这些常备的药粉敷一下了。”
云琴等人没有多话,姜婉亲自为她们上了药,安抚她们睡下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所有下人都退了下去,姜婉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压抑的情绪,直冲到妆台镜前,将妆盒中的首饰一股脑地砸向地面。
金银玉珠噼里啪啦一阵响,她扭曲着脸,仍不解气,又恨恨地拿了剪刀,将床上的被褥帐幔一通乱剪!
“姜小姐的脾气可真大。”
姜婉浑身一紧,“谁?”
“姜小姐,你往床底下看看。”
姜婉握紧了手中的剪刀,提着心慢慢俯身,一张薄薄的如纸张一样的人贴在床下最里面的木板上。
他见到她,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微微一笑:“姐姐。”
与此同时,一队士兵护卫的马车车队渐渐踏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