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林机玄骂了一句,翻过下一页资料,看到开头时愣了一下,收起和贺洞渊玩笑时漫不经心的表情,专注地看下去。
和项捷、袁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个叫赵子琛的男孩,这男孩成绩也还不错,当年是踩着队伍尾巴考进三中的,入学后一直很努力地想要追上大部队,可惜有些时候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收穫成果的,一个学期后,赵子琛不但没有明显进步,还成了拖累班级平均分的吊车尾;他的家庭也没有项捷和袁瑜那么简单幸福,父母早年离异,他连带着房子一起被判给母亲,在母亲改嫁后,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父亲」和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哥哥。这个「哥哥」名叫朱闻,是三中出了名的三好学生,如果说袁瑜是全校男孩子心目中的女神,那他的哥哥就是全校女孩子心目中的男神。隔壁家的孩子搬进自己家里,还成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兄弟,可以想见赵子琛每日承受的压力,那是比洪水猛兽更可怕的东西。
半年前,她母亲怀孕,生下了一个女儿,与他不同,这是真正的属于新家庭的孩子,是最契合这个家的爱的结晶。
打那以后,学校里的、家庭里的……铺天盖地地充斥了他呼吸的空间。青春期敏感而又纤细的神经在无法承担的压力压迫下终于崩断了。
大概半个月前,赵子琛跳楼自杀了。
自杀的那栋楼正是项捷的家所在的那栋楼。
林机玄不知道这事对项捷造成了什么影响,也不知道这三位青梅竹马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但眼下可以看到的现实是,项捷出现了多重人格的症状,也对袁瑜产生了憎恶的情绪。
他有一种直觉,他们三个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甚至连赵子琛的自杀都没那么简单。
项捷在电梯里看到的女鬼究竟是谁,那张肖似袁瑜的脸又代表了什么?如果是来讨债的女鬼,那为什么毫无攻击性,甚至对他们这两个天师的存在都毫无反应。一般的孤魂野鬼,光是贺洞渊身上佛经都能压迫得它们瑟瑟发抖,别说他差一点就将除祟符盖在女鬼的脸上,可那鬼的反应出奇得冷静淡定。
可资料上有关赵子琛生前死后的资料都寥寥无几,他是片单薄的纸,落在薄薄的刀尖上,被割了个七零八落,被风一吹就散了个精光,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甚至因为,他母亲和继父重新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后来组成的家庭、优秀的长兄、正在健康成长的妹妹……在这些偶然间拼凑出来的条件下,他的死变成了一件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的家人自然而然地接受他的自杀,在短期内因为自己身为家长对孩子的心理关心有所疏漏而感到羞愧,但转眼,工作和生活又逼迫他们不得不抬起头,忘掉过去,继续往前走,就连来悼念的人也只是说一句「节哀顺变」。
赵子琛的自杀跟女鬼有关系吗?
想来想去,还是得从袁瑜入手,他得先弄清楚,为什么那个女鬼长得和袁瑜一模一样。
三中的课程非常繁忙,学生从早上六点半开始上早课,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半。袁瑜平日住校,只有每两周一次的周日公休时,才会在前一晚回家休息。
分局调动资源,给了林机玄和贺洞渊与袁瑜见面的机会,但为了不影响袁瑜上课,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
袁瑜扎着马尾,露出白皙干净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一点瑕疵。她疑惑地问:「你们不是给项捷看病的心理医生吗?」
「嗯,项捷的心理问题可能跟你有关,」林机玄没有说多余的话,开门见山地问,「赵子琛的死有什么外界不知道的内幕吗?我们查出来,是在赵子琛死后,项捷才变成了那个样子。」
袁瑜脸色一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心虚似的避开林机玄他们的眼神。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就告诉我们吧,他现在已经出现了多重人格的症状,其中一个人格有明显的暴力倾向,」林机玄借着真实情况刻意造势,将话说得滴水不漏,「那天你也看到了,他当时因为愤怒砸碎了玻璃菸灰缸,迸溅出来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颊。他现在还只是在借着东西发泄自己压抑的情绪,如果有一天,他的情绪突然爆发,他是会伤害别人还是会……」
他靠得稍微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说:「伤害自己?也许有一天,他会像赵子琛一样自杀,这样,你心里就会背负上两条人命的压力。」
袁瑜浑身一震,紧咬着下唇,嘴唇张合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说:「赵子琛是被他同学逼死的。」
袁瑜眼眶通红,哽咽着说:「三中其实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这里的学生为了保证成绩不落后,积累了大量的心理压力,为了发泄这些压力,他们经常会霸凌周围的同学。越是成绩拔尖的越会组织成一个小团体,赵子琛就是那个被欺凌的人。他们班有个叫陈文康的人,成绩拔尖,在老师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实际上,他抽菸、滥用暴力,还嫖过娼,之前我们有过一次为期三日的封闭交流学习,他藉口生病请了一个晚自习的假,其实是和隔壁班的女生在外面乱搞。」
她突然着急地说:「我是偶然撞见了这些的,你不要说出去是我告诉你的,在三中活下去很艰难,我想安安稳稳地等到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