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康熙半夜里惊醒,却忘了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记得梦里孤雎冷清,目之所及一片荒凉,睁开眼睛却见秀儿睡得半张床已经冷了,他并没有唤人,而是坐了起来,自己掀开了床帐向外看,却见秀儿自在镜台前梳妆,嵌着红蓝珊瑚的牛角梳梳过乌黑的头发,康熙忽然觉得所谓美人如花隔云端,所指的并非是美人不可触及,而是明明伸手可触,却又极远。

对康熙的目光似有所觉的秀儿转过了头,绽开了笑脸,“皇上醒了?”

康熙也跟着笑了,“几更了?”

“快到卯时了。”

“朕······”他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一声的尖叫,接着是不停顿的哭叫声,秀儿放下手上的梳子,向外奔去,康熙披了件衣裳紧随在她的后面,西次间和抱厦之间隔着两道门而已,这两道门除非康熙来过夜,否则是不会关的,听见抱厦那里传来哭叫声,守门的宫女已经把门打开了,秀儿跑了过去,胤祚这个时候已经被张嬷嬷抱了起来,他闭着眼睛一边哭一边打着张嬷嬷,“额娘!我要额娘!”

秀儿张开手臂把他抱到怀里,“嘘,别怕,别怕,额娘来了,额娘来了。”胤祚白日里并不爱粘着秀儿,除了有的时候会忽然发脾气之外,与平日并无二致,可每隔几日总会做噩梦,每次梦醒了,都要哭叫着找额娘。

康熙站在门边,看见这个情形一阵的鼻酸,他知道胤祚吃了苦,却没想到胤祚这么苦,这孩子没出事的时候整天笑嘻嘻的,他虽说为人父,所有的孩子他都喜爱,可要说偏宠,真是对胤祚更偏宠一些,太子是他最寄希望花最多心血的胤祚是他最贴心的儿子。

秀儿搂着胤祚小小的身子,心里悄悄对他道歉,她不是故意将胤祚最脆弱的一面示于人前的,她要报仇,要保护她的孩子们,就要复宠、固宠,就要让康熙从心里往外觉得胤祚受这么多的苦,加害者简直罪该万死。

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康熙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了。

“皇上您连日来辛苦哀家吩咐人每日给你喝的茯苓霜你可以喝啊?”太皇太后这些日子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原来精神得能打狼的蒙古老太太,如今也是垂老矣矣,经常是说了上句忘了下句,许多事都忘了,比如茯苓霜的事,已经是她今天第三回问康熙了。

“喝,一直在喝。”

“我前个儿听说六阿哥病了?”

“小孩子得了风寒。”

“你也要对皇子们多上点心,别整天只惦着董鄂妃,要知道专宠非福。”

“您教训得是。”康熙知道这是太皇太后把自己当成皇阿玛了上次为了蒙妃跟他闹过一次之后,他就觉得太皇太后不似平常,从那以后她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爱蓝珠轻推了推太皇太后“乌库妈妈,皇阿玛已经来了有个半个时辰了,你今个儿早晨一直惦着要跟他说得话,您忘了吗?”

“哀家怎么会不记得。”太皇太后道,她沉思了一会儿,“皇上这次南巡,把佟佳氏带着吧。”

这是太皇太后又想起身在何处何时了,“您忘了吗?昨个儿您就跟朕说过了。”康熙看了一眼爱蓝珠爱蓝珠摇了摇头早晨太皇太后念叨的不是这句话,“朕会带着佟佳氏的。”

“佟佳氏······哼她也想做太后……想得美······”太皇太后说道,忽然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康熙替她端上来一杯茶水,又亲自替她拍背,“皇玛嬷,您说得话孙儿记住了。”

“太子是个苦命的,他没了娘,六宫中人人是仇敌,外面谁都想拉他下马,您要护着他……”

“孙儿知道。”佟佳氏一心一意想要抓住胤,甚至不惜下手害胤祚,离间胤母子,除了她再不能生养,胤这个养子是她的命根子之外,未必没有想要借佟佳家的威势,拉太子下马,自己做太后的心思。

这些康熙都想过了,只是一他没有佟佳氏害胤祚的实据,二是佟佳氏毕竟是出身他的母族,他自幼失母,对母族自是另眼相看,三他对佟佳氏也不是全无感情,只是这感情被越磨越薄罢了。

他从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在秀儿心里是没办法护着儿子,也没办法替儿子报仇的软弱之人吧,他在外面杀伐绝断从不手软,后宫,是家……他总会顾及更多。

“鳌拜跟多尔衮不一样,鳌拜是奴才,到什么时候都是奴才。”太后太后似乎是又回到了康熙尚未亲政的时候,她凝神看了看康熙,“玄烨啊,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孙儿昨个晚上没睡好啊。”康熙说道。

“要早睡早起,勤政是好事,但总要顾念身子。”

“孙儿知道。”

太皇太后说了半天话,好像有些累了,坐在那里似是醒着,可是气息已经是极重了,慢慢的竟打起呼鲁来了。

爱蓝珠小心地替她盖上薄被,康熙只觉得眼窝子直发热,他自小不受皇阿玛宠爱,继位之后没两年生母又没了,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养长大,如今······“皇玛嬷经常如此说着话就睡着了?”

“已经好几次这样了。”爱蓝珠说道,得皇阿玛心细记性好,乌库妈妈说得事情皇阿玛都能搭上话茬,乌库妈妈几次把女儿错认成了·……静妃,女儿年纪小,知道的事情少,实在被逼急了,就给皇玛嬷唱蒙古长调。”

“真是苦了你了。”

“皇乌库妈妈自小把女儿带大,女儿只盼着乌库妈妈早日痊愈。”

“她这病总会好的。”康熙又问·“你说得她从早上起就说要告诉朕的是什么话?”

“这······”爱蓝珠犹豫了一下,“她叮嘱说要给阿哥们种痘。”

“朕知道了。”先帝就是得了天花去的,蒙古人更怕天花,皇玛嬷惦记着这件事也是寻常,“她若再想起这件事,你就说三个年长些的阿哥已经种过痘了,等来年四阿哥和五阿哥再大点,朕也给他们种痘。”

“嗯。”

康熙又坐了一会儿,见太皇太后还没醒·这才走了,他走了没多久,太皇太后睁开了眼,“爱蓝珠,哀家都说什么了······”

爱蓝珠知道,这是太皇太后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刻到了,“皇乌库妈妈您没说什么犯忌的话。”

“你都跟哀家说说哀家说什么了,再来说犯不犯忌。”

爱蓝珠只好把她和康熙说得话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您说,先是说皇上南巡要带着佟额娘·又说……佟额娘想当太后,想得美······”

太皇太后一瞪眼睛,“哀家真是这么说的?”

“您真是这么说的。”

玄烨是把她说的第一个佟佳氏和第二个佟佳氏当成了一个人了吧……有些秘密,是死了都要带进棺材的,“以后哀家再犯糊涂,你莫要让皇上来了。”

“。”

“哀家糊涂了……真的糊涂了……”

六月里的紫禁城,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树木生发,百花盛开,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宫里的人似乎也都活跃鲜亮了起来,永和宫瞧着如往年一般,来往的人精神异常·衣着鲜亮干净,可内里与往年总是不同了。

院子里再没了整天跑来跑去的六阿哥,也没了德妃娘娘带着两个格格散步的样子,这宫院跟别的宫院变得没有差别了,虽然外表光鲜依旧,内里的人自己知道人心里早已经千疮百孔。

秀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从内而外的困倦·闭上眼睛却异常的清静·她必须让自己保持忙碌,无论是身子还是脑子·如果没有她重新在这一世捡回来的瑜珈支撑着她一天能冥想一个时辰,怕是身子早就垮掉了。

“小主·您若是累了,就歪一会儿吧。”琥珀死了,九儿被康熙作主嫁了出去,如今在秀儿身边的大宫女是海棠和艾菊

“不了。”秀儿摇摇头,“六阿哥还是不肯出屋?”

“六阿哥说晒得慌。”

“那他在干什么呢?”

“跟张嬷嬷学读唇语,练习写大字。”

胤祚开始有心事了吗?她一直保护着胤祚,想让他无优无虑的长大,究竟是对是错?秀儿叹了口气。

值守在外面的冬青通禀,“小主,全嬷嬷回来了。”

秀儿展眉笑了,“嬷嬷一路辛苦了。”秀儿特意趁着乌雅太太做寿,派全嬷嬷带了两个内监回乌雅家送赏赐,也跟他们说一说六阿哥的近况,免得他们惦记。

全嬷嬷给秀儿施了礼,“奴才怎敢说辛苦二字。”

“赐坐。”秀儿赐了坐给她,“我家里情形如何?”

“自然是都好,二姑娘和姑爷也回来拜寿了,二姑娘还拉着我说了一会子悄悄话,说是二姑爷虽然是个糙人,可对她不错,让小主不用惦记,巴雅拉氏虽说规矩严整些,可毕竟只有她一个亲儿媳妇,对她也还好。”

秀儿淡笑道,“她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了。”

全嬷嬷叹了口气,“奴才瞧二姑娘的气色,虽有些疲色,精神头儿却好,通身的气派大得很,不比那些个侯门公府的姑奶奶差,太国公夫人只有她这么一个亲儿媳妇,总不至于帮着别人踩她,让她不好做。”

“自家有自家的难处,她既能撑住,咱们也不必全部揭穿,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总得熬些个时日。”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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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额娘身子如何?”

“为着六阿哥的事着急上火病了一场,如今被几个媳妇劝着,倒也还好。”

“六阿哥的事本不该告诉她,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她自别人嘴里知道,不如自咱们嘴里知道。”

“就是这个理。”全嬷嬷道,“奴才回来之前还拐到了慈宁宫一趟,听说太皇太后替皇贵妃娘娘说话了,皇上已经应了,南巡要带着她。”

“也该带着她,她毕竟是六宫之主。”秀儿与全嬷嬷相视一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我是二次元和三次元都比较自闭的人,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读者交流,炒热书什么的······只知道好好写文,坚持日更,所以······不够热闹就不够热闹吧,不红就不红吧,如果万一中的万一真红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估计要除了写文之外就消失在异次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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