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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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虽说年纪小,因胤祚自小是个药罐子,他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些医理,将两张方子细看之后摇了摇头,“这两个方子都不好,温得很,皇阿玛若是吃这两张方子上的药,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

“那你出个方子如何?”

此刻若是秀儿在,怕是立时要吓出一身的冷汗,康熙就算是自小看着胤禛长大,连胤禛尿裤子的事都瞧见过不止一次,胤禛不懂事时在他跟前喜怒不定,调皮捣蛋的事尽皆做尽,可是那些小事怎能与开方子治病这样的事相比。

胤禛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摇了摇头道,“儿子只是略通些皮毛不敢写方子开药。”

康熙笑了笑,“来人,传太医来,就说这两个方子都太温,让他们换了方子。”

胤禛又道,“额娘说这人得了风寒,吃药不过是扶正驱邪,要紧的是要身子骨强健起来,皇阿玛您早膳只用了几勺的粥,还是再尽些粥吧。”

“好,此事也依你。”

胤禛服侍着康熙又喝了一碗白粥,进了些小菜,又服侍着他躺着歇着,梁九功又带了两个太医来,替康熙把脉重开方子,两名太医知道皇上是嫌弃之前的两个方子都是温和之药,不得不显出本领开了两个不那么“中规中矩”的方子,康熙又交给胤禛看,胤禛回忆着胤祚生病时荣太医用得药以及每味药的药性,加减了一两样,康熙又看了一遍,交给梁九功,让他派人去熬药。

待药好了,胤禛亲口试了药,这才叫醒康熙喝了药,见他又睡着了,却比方才睡得安稳了些。这才退了出来,刚出皇帐,却见胤褆和胤祉相携而来。

胤祉只是脸色不好,胤褆则是有些气极败坏。“老四,你这人实在是太不地道了,皇阿玛病了,不肯与外人说,你瞧出来了,咱们都是做儿子的,你怎能一个人悄悄的过来侍奉。不曾找我和你三哥一同来呢?”也莫怪胤褆生气,为人子建功立业为父分忧是孝,父亲生病侍奉于病榻前更是孝,胤禛如此作为,全了自己的孝道,却陷旁人于不孝。

胤禛见他如此气愤,又见胤祉脸上写满了不赞同,这才查觉自己这一番出自本心的举动。怕是大大的不妥,“大哥、三哥,皇阿玛有恙不肯示人。我也是凭着一腔意气闯进去的……”

“四弟自然是纯孝的,也是极忙的,连谴人与两位兄长商议一下的功夫都没有。”胤祉冷笑道。

胤禛自小到大,从未曾被这样团团围攻过,这两人又是他的兄长,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瞧瞧左右,只盼着有个地缝能让他钻进去。

梁九功不知何时出现在皇帐门口,对三位阿哥鞠了一躬。“皇上醒了,有请三位阿哥。”

康熙吃过了药,本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听帐外似是有人起了争执,勉力睁开了眼睛,打发梁九功去一探究竟。听说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在帐外数落四阿哥的不是,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让梁九功带三个儿子进帐。

三位阿哥行过了礼,胤褆道,“儿子听说皇阿玛病了,特意前来探望。”他说罢又瞧了胤禛一眼,胤禛低头不语,只觉得难堪极了,额娘早就跟他说过,让他出门在外遇事多想一想,勿要行事鲁莽,谁知这次就犯了这样的错。

康熙轻咳了一声,“不过是偶感风寒,吃了太医开得药,已然好了,你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以免动摇军心。”

“儿子尊旨。”

他又瞧了一眼胤禛,“老四年龄还小,少经磨练,难免行事欠妥,你们为人兄长的,应该体谅他才是。”

胤褆和胤祉又应了声是,三位皇子见康熙脸上依旧带着疲态,服侍着康熙又睡下了,见康熙鼻息稳了,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康熙睡了一觉,只觉得身上松乏了些,这才又换了汗湿的衣裳召集众大臣议论军机,众大臣也多少查觉到了不对,少了争执,多了些商议,原本要吵上一吵的事,也极快地被一笔带过,整个顺畅了起来。

康熙留心观察自己的三个儿子,胤褆是少年意气血气方刚,恨不得立时便与葛尔丹交战,亲手取了对方首极,胤祉则有些照本宣科,说出来的话更似文人,胤禛一言不发,听着双方见解却颇为仔细,许是因上午被哥哥们数落了一顿,颇有些打蔫儿。

待众大臣与皇子们都散了,康熙留下了胤禛,“朕见你方才一言不发,可是因大阿哥在皇帐外言辞激烈的缘故?”

胤禛施了一礼道,“大阿哥与三阿哥都是为了儿子好,儿子行事的确莽撞了些,议论军机时不肯开口却不是为了此事,儿子以为各位王公大臣们,各个身经百战,吃过的盐比儿子吃过的饭都多,儿子听着他们谁说的都颇有道理,只想记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回去仔细揣摩。”

康熙点了点头,瞧着胤禛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想起自己未亲政时,坐在金銮殿上听大臣们议事,一开始是一星半点都不懂,只得端坐倾听,日子久了,才慢慢听懂了一小半,到后来念了书,知了事,年龄渐长,才能听到大半,这才有了后来的智擒鳌拜,年少亲政。

“你是自己这般想的,还是有人教你?”

“儿子不敢隐瞒,是儿子临行前额娘叮嘱过的,她说儿子只不过略读了几年的书,见识浅薄得很,出言之时旁人看见得却是大清的皇子,要儿子谨言慎行,免得有人趋炎附势,殆误军机。”

康熙听见他提及德妃,不由得心中一暖,眼神也温柔了起来,“你额娘说得是,你回去吧,叫你三哥进来。”

“儿子告退。”

康熙与三阿哥、大阿哥又分别说了话,两个人这才平息了对胤禛的怨气,又恢复了兄友弟恭的模样。

梁九功见康熙风寒尚未好,却要替皇子们平官司,也只得婉言劝告,“皇上,兄弟无有隔夜的仇,皇上这般劳神,连民间的父母怕都难做到。”

“知子莫如父,朕这个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短处,老大脾气急脸也急;老三虽有内秀却难免遇事想得多;老四自幼在朕身边长大,看着老成,行事鲁莽起来怕连胤祚都多有不及,可今日的事不能算是他错,他一个孩子,岂能想得那般周全,再说了,皇子们都在朕得身边,怎么只有他一人瞧出朕病了?”归根结底,相比于四阿哥的细心,他是有些怪大阿哥和三阿哥粗心的。

“大阿哥和三阿哥一心想着军务,不似四阿哥……”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朕这几个儿子朕心里有数。”康熙打断了他的话,“拿笔墨来,朕要写信回京。”

秀儿接到了从军中寄回的家书,既有康熙写得路上风物,也有胤禛讲的军中趣事,见胤禛在末尾提及了康熙生病他一人侍奉,得罪了两个兄长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胤禛终究是个孩子,佟佳皇贵妃与自己在宫中又地位显赫,自是无人敢给他脸色看,自小到大顺风顺水,他虽聪明,行事终究欠妥当,遇事想得少,可是见康熙并无责怪他之意,胤禛这次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宫里都有谁接到了信?”

“两位贵妃、荣主子、惠主子、宜主子都接到了信。”

康熙果然又“雨露均沾”了,秀儿继续看康熙的信,见他在信里还让她多保重身体,对将要临盆的章佳氏多加照应,当信翻到最后一页时,却见信里面掉落出了一支已经干枯了的小花,花是草原上极普通的,俯首可得,她见最后康熙写到,“朕的今晚扎营的皇帐一隅,偶然开出了此花,朕不知叫何名字,问旁人名字都不雅得很,朕觉此花还算可人,邀卿共赏。”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能想到的最近乎于浪漫的表达方式了吧。

秀儿提笔写了回信,说了康熙走后京中的事,无非是众妃皆为远行的众将士祈福,由皇太后起一齐发愿吃百日素斋,章佳氏也想吃斋,却被她给拦下了,又说到太子行事颇有章法,办政勤勉,她虽不懂政务也听闻人言太子“颇有乃父之风”,皇子和公主们都极好,只是惦念皇上,信尾处她又摘下案头风信子花上的几片小花,夹在信里,此花数日来常据妾的案头,妾原不起它花团锦簇,听汤谙达言此花名曰风信子,西洋人常用此花遥寄相思。她的这段话是用满语写的,满语是表音文字,这段话写完,通满语的人看完,似是有人在耳边轻语一般。

她又写了封给胤禛的信,让他对兄长们要比往日还要恭敬,行事勿要再鲁莽,又叮嘱他加减衣物躲避蚊虫,又预备了些父子俩个的衣裳吃食,整整一大包的东西,随着军中寄送奏折的车马和别的宫妃写得信送得东西,一起寄往军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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