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枕

程曦差点跳起来。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

她抓起合欢枕瞪着念心,连声音都变了调。

念心瞪着刚铺平整就又被程曦抓乱的床铺,道:

“大奶奶交代了,这是新婚夜必须放着的,图个吉利。”

吉利个鬼!

大嫂分明是在糊弄念心。

程曦拿着合欢枕就往暖阁走去,道:

“换了换了!给我换个寻常的枕子来!”

念心恍若未闻,自顾自去收拾被程曦弄乱的床铺,而锦心则拨了拨龙凤烛,淡定道:

“其余枕子床褥都在客院锁着呢,”她转头看着程曦,“您若真要换,奴婢便去同白总管问一声儿?”

按规矩嫁妆都锁在客院,待新嫁娘回门后才好开锁入库,而新婚头三日睡的枕子床褥又都是另备的。

程曦此时要换枕,只得去找白青涯。

可她哪里能同白青涯去说这些?

要怎么解释啊!

“世子爷!”

外头守院的小丫鬟高声唤道。

程曦吓得手一抖,合欢枕差点掉到地上。

她想也不想就拉开手边立柜,将合欢枕塞进柜子里而后“砰”地一声关上。

待回过身,正好见容潜走了进来。

他步履稳健,容色平常,瞧不出喝了多少酒,只一双眼眸却亮得惊人,一进屋便寻到了躲在暖阁的程曦。

“在做什么?可吃了东西?”

容潜大步走到她身前,低头问道。

程曦立时便闻到一阵浓郁香甜的酒气扑鼻而来——比那夜在庄子与程时喝酒时更甚,怕是喝了不少。

她点点头,避开前一个问题,道:

“喝了两碗粥,还用了些小菜,可算是饱了。”

容潜放下心来——程曦自荒漠中困了那十几日后便经不得挨饿,否则必要犯胃心疼。

他环顾看了一圈,又问道:

“方才在做什么?”

一进屋就见她直愣愣杵在暖阁立柜前。

程曦眉心一跳,直想捂脸——怎么就绕不开这个问题了!

她嘿嘿干笑,摸到罗汉床上随手抓了本书来,胡诌道:

“你总也不来,我横竖等得无趣,正想寻本书看看……”

话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舌头——什么叫总也不来?什么叫等得无趣?

好似自己急急盼着容潜回来洞房似的!

偏偏容潜听了这话一愣,眼神居然变了。

“不不,也不是很无趣……先前还玩了那小金人呢!”她立时慌慌张张解释,“没想催着你回来,就是顺便一等……”

越说越乱。

听得一旁锦心与念心很是无语。

锦心默了默,暗忖总该帮程曦解了这尴尬,便上前笑着道:

“世子爷,热水备好了。”

程曦闻言忙问道:

“你可要去洗漱?”

容潜看着程曦半晌不说话,直将程曦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他才“嗯”了一声。

容潜的酒量在京中算是有些名头,故而今日与宴宾客谁也没想过要灌醉了他。只是今日道贺之人颇多,容潜不过是循例敬了一圈酒,竟也喝了不下两坛,拖到此时才回来。

他知道自己身上酒气颇重。

程曦如释重负,随容潜一道去耳房伺候他洗漱更衣,而后为他将紧紧束起的发髻松开放下一半,成了寻常家中半髻的发式。

程曦第一次触碰容潜的头发,又黑又直,自指间穿过彷如流苏垂穗。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容潜散下发来的模样,不似平日那般,看着有些随性还有些懒……让人垂涎。

锦心与念心不知何时已带着人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俩。

程曦发现后立时紧张起来。

“晚上可是喝了许多酒?”她分散着注意力,“厨房送来醒酒汤,可要给你拿来?”

容潜察觉到了程曦的紧张。

他一笑点头:

“好。”

程曦便提着裙子跑去暖阁,将备好的醒酒汤自食盒中取出来,不防回过身却差点撞上容潜。

她一晃身,手中盅碗便打翻洒出大半,两人衣襟处均沾上了汤水。

“你怎得走路没声儿!”她嗔怪道,将盅碗放回小几上,连忙扯了扯身前衣衫。

容潜无奈道:

“怕你端来不便,”说着拉过她手,“可烫着了?”

程曦的气焰瞬间萎了下去,喏喏道:

“没……我让人来收拾了……”

容潜见她果真没事,不过衣衫弄脏了,便道:

“明日再收拾罢。”

说着转身往立柜走去,要为两人寻一身干净的衣衫来换。

程曦忽然想起什么,不由神色一变,蹿起来就冲过去阻止:

“别!”

然而容潜已然打开了柜子。

一个白白方方的物件自里头滚落下来,“咚”地一声掉在厚厚地衣上。

程曦“嗷”地一声在心中默默哀嚎。

只见容潜静静看着脚前的合欢枕,默立片刻后,缓缓弯下身将它拾起。

光滑枕面映着烛火,是两个衣衫半褪纠缠在书房桌案上的人儿,就连凌乱洒落一地的画上山水都清晰可见。

容潜喉间微动,垂眼看着手中物,声音低沉略哑:

“和初……”

程曦一颤,小心翼翼地看着容潜。

她一面寻思着要怎么解释这事,一面妄图转移注意力道:

“我、我帮你找衣裳……”

然而伸出的手却被容潜抓了回来。

他黑眸比夜色还沉,看着她低低道:

“不必麻烦。”

程曦只觉得耳尖发烫,眼睁睁看着容潜的脸逐渐向她靠近,最后放大到只能看清那双漆黑的眼眸。

鼻尖厮磨,唇畔轻触,吐息可闻。

“将弄脏的衣衫,”他近乎轻喃道,“……脱了便是。”

下一瞬凉润的气息就带着香甜酒气钻入了程曦唇齿。

她靠着立柜无处可躲,也不想躲。

修长手指自她衣襟慢慢落下,停在系着结扣的交领处,轻轻一扯便解开了绳结。

待程曦反应过来,两人弄脏的外衫都已滑落在地,只剩薄薄中衣相对。

容潜忽然一蹲身,像抱稚童一般将她抱了起来。

“啊?”

程曦吓了一跳,慌忙伸出两只手紧紧圈住他脖子,就这么被容潜一路抱过去放在喜床上。

“别怕。”

容潜俯下身,在她耳边道。

挂着床幔的百子结散开,厚厚的大红鸳鸯戏水锦顺势落下。

遮去满室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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