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只大手抓起一只青花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瞬间,茶盏已经被摔得粉碎,碎片与茶水四处飞溅,屋内数年变得鸦雀无声。
这是一间大屋的偏厅,厅中坐着五人,四男一女,身穿着各色服装,唯独居中一人身穿一件道袍,梳着道士发髻,年约五十余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髯,显得有些仙风道骨。可此刻他的额头已是青筋暴起,双目圆睁,怒火已从眼中冒出,情绪激动之下,双手更是不住颤抖,显然刚刚的茶盏便是被这名道人所摔。
“大哥,”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忍不住说道,“盛怒伤身,切莫伤了身子啊。”
“萧桀啊,江家与我西南剑盟乃是世交,江老爷子更与我是挚友,如今却被那姓冷的黄口小儿出手暗害,我怎么不心痛啊?”那道人痛心疾首的说道,悲伤之情难以掩饰。
这时偏厅中唯一的那名女子微微摇了摇头,看她样貌不过二十八九,身穿一件红色劲装,梳着少妇发饰,竟是位年轻美妇,她见那道人无比伤心,也只得开口道:“大哥,江老爷子惨死,我们西南剑盟必然不能坐视不理,您贵为盟主,理应主持大局才是,可您如此这般伤心欲绝,那我们四人与座下弟子又该如何行事,还请您要振作才是。”
那个叫萧桀的精瘦汉子听罢,也忍不住点点头,附和道:“大哥,萧嫣说的不错,若是因为您伤心欲绝,致使盟中群龙无首,不但难以为江老爷子报仇,更是会被其他门派所趁啊,还请大哥务必要以大局为重。”
那道人看看劝说他的二人,明白他们所说不错,深吸一口气,强定心神,半晌,这才心情略微平复。那道人缓缓站起身来,拱手向着坐在厅中的四人说道:“贫道伤心之下,情绪失控,多亏几位劝说,不然将会酿成大祸,贫道在此赔罪了。”说着便要作揖行礼。
这时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粗豪汉子一把抢上,双手托住那道人双臂,用粗豪的嗓音说道:“大哥,你这是作甚,我西南剑盟本就是一家,我们不过是做了弟弟妹妹们该做之事,大哥你又何必如此,岂不是折煞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
“是啊,”那个叫萧嫣的也插口道,“三哥说的对,我们本就是一家之人,您又何必要说两家之话,这要让我们情何以堪,您以后若再是如此,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小妹,不可对大哥无礼,”这时一个手拿折扇,一副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打断了萧嫣的话,“大哥与江老爷子是多年好友,乍一听闻他的死讯,伤心自是难免,也情有可原,我们知道,担心大哥,但是你言辞也确实有些激烈,以后不可如此。”
萧嫣见那文士说话,赶忙拱手说道:“是,萧嫣谨记二哥教训,必当下不为例。”
“罢了罢了,”那道人赶忙示意几人坐下,又回头对那文士说道,“流白,不要说萧嫣了,她也是为我着想,不必如此。”
那个叫流白的文士双手行礼,便不再多言。道人看了看,坐着的四人,叹了口气,又对那文士说道:“流白,你水家一向负责消息打探,是否打探到些情报?”
“大哥,您打算听哪一方面,是西南各部吐司还是那个冷天峰的稻草叛徒?”那文士不疾不徐的缓缓说道。
那道人思索了一下,叹口气说道:“还是先说说西南吐司各部吧。”
“西南各部吐司之间近期相对稳定,但是据线报,大理附近的摆夷人各部族间日渐对当地吐司的管辖不满,更是群情激奋,”那文士打开折扇,一边轻轻扇着风,一边凝重的说道,“另外,刀家族长的一子一女今日不知去向,有可能已在暗中联络对于朝廷不满的部族,大有叛乱之势。”
那道人忍不住攥拳揉揉眉心,无奈说道:“想办法派人从中调解,西南部族杂而纷乱,但却都是我华夏子民,决不可令部族间的不满演变为叛乱。”
这时萧嫣忍不住插口说道:“这能怪谁,还不是全怪朝廷,将权力给予各部吐司,命他们管辖各地,这些吐司不但残暴统治各族部落,更是割据地方,内都不止,如何能有安定。”说着已经是语带怒意。
原来,在大明开国之初,由于西南边陲多为穷山恶水之地,朝廷考量,若是直接派遣官员管辖有些得不偿失,因此便沿用元朝的土司制度,对西南不同地区委任统治。
然而,随着大明日渐富足,西南地区人口剧增,百姓生活也愈加繁荣,因此各地吐司为了巩固自身权力,不但开始残暴统治各族部落,割据地方,更是对朝廷叛服不断,骚扰周边,内斗无休,使西南之地的安定愈加困难。到了后世万历年间,更是出现了播州土司叛乱之事,此为后话。
而这西南剑盟,地处云贵川交界之处。五代年间,后唐皇帝李存勖曾派遣无数暗探、刺客潜入南楚(马楚)境内,妄图破坏南楚与后梁结盟,因此这些暗探刺客便将西南一带搅得天翻地覆。
彼时,南楚境内的武林世家为保南楚安定,因此结盟,以萧、水、满、秦四家以及一位正一派道人为首,成立西南剑盟,立誓维护华夏西南一方安定。而现在坐在偏厅的五人正是当今西南剑盟的掌事之人。
“小妹,”那道人摇摇头,安慰说道,“朝廷自由朝廷的安排,但是古话说的好:贪心不足蛇吞象,西南一方远离中原,自古便是割据之地,无论何人掌权,只要有些私心,便会如此。”
“可是大哥,那我们就眼看着西南越来越乱却毫无办法吗?”萧嫣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不会,朝廷随对西南管辖松懈,却绝不会放任不管,”那道人继续安慰道,“我们西南剑盟世代协朝廷稳定西南一方,若朝廷当真坐视不理,不是还有我们吗?”
“小妹,你不必如此,大哥其实早已胸有成竹,无需多虑。”那个叫流白的文士也出口安慰道,继而转头接着对那道人说道,“大哥,至于冷天峰的消息也有一些,但是却有些蹊跷。”
“二哥,你就直说吧,我们五人共同推敲,若不定可以瞧出些端倪来。”萧桀眼中闪出些精明之色,“西南局势虽然重要,但江老爷子的仇也不能不报。”
听到萧桀的话,其他三人忍不住一齐点头,流白见状,便娓娓道来:“我手下之人已经打探清楚,原本是江老的一名弟子传闻被冷天峰杀害,因此江老特意从荆州赶去探明情况,谁知刚到三日,便又中了冷天峰的毒手。”
萧嫣一脸疑惑地看着流白,忍不住问道:“这不是简单明了吗,有什么可蹊跷的?”
“不对,”那个被萧嫣称作三个粗豪汉子打断萧嫣,“江老爷子是在弟子死后三日才到,那冷天峰为何要在那里等待三日之久?”
“不错,满豪说的不错,”流白点点头,认同那汉子说的,“几个月前,冷天峰在法场被人救走,自此便成了朝廷钦犯,更是被东厂追杀,可他偏偏不肯安稳,四处留名杀人,还不知收敛,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二弟,那你是何想法?”那道人忍不住问道。
“大哥,近几个月来,江湖上突然传闻冷天峰得到了武悼天王冉闵的天魂剑,一时间夺岳八剑重现江湖的传闻已被传遍江湖,想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流白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沉思道,“根据这几日传来的消息,冷天峰此时应当还在湖北境内,可是东厂已经暗中派人潜入云贵,并且也早已下令我西南剑盟不得插手此事,若非另有内情,东厂绝不会如此行事。”
萧桀沉声说道:“难道是东厂早已得知冷天峰要到西南一带,因此才派人提前埋伏?”
“很有可能。”流白扇子一合,“我觉得可能和那件事有关。”
“什么事?”萧嫣问道。
“小妹刚刚进阶掌事,因此还未听我等讲述与你。”那个道人缓缓说道,“我西南剑盟创立之初乃是为了对付后唐皇帝李存勖所派的暗探刺客,又逢后唐覆灭,那些暗探在西南剑盟打压之下不得已隐匿于点苍山中,后来便成立了‘武神宫’,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古老相传,武神宫之所以能崛起,便是因为得到了夺岳八剑。”
“夺岳八剑难道是真的?”满豪有些疑惑地说道,“儿时父亲便曾讲与我听,我只当做是传说而已,想不到竟会是真事。”
“三弟,”流白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无论是传说典故,必然有所出处,而且多半是真,只不过后人以讹传讹,多有改编捏造,因此才会让人觉得不过是些传说轶事,但事实就是事实,无从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