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乔遇从长久的发呆中晃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多久,乔遇无法判断。  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她的身体也像是超脱了凡人一般,完全没有饥饿或疲惫之类的感觉,如果她愿意的话大概可以一直走下去不需要合眼,但乔遇没有那么做,还是勉强保持着走走歇歇的规律作息。  这段时间里她渐渐开始觉得这里是一片没有边界的区域,也许前进和停下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她还是强忍着疲惫前行这里主要指的是精神上的疲惫。  在这段旅程中,唯一值得开心的是,她开始能听到一些说话声。  【好过分的书。】  啊,来了。  乔遇停下脚步,安静地抬起头,倾听着从四面八方渐渐响起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写?太扯了吧。】  【作者疯了吗?】  【前面好好的后面被改成这个鬼样子,有毛病。】  “嗯,嗯。对不起啦。”  这次的读者好像措辞都比较温和的样子。  乔遇频频点头,仔细地听着,虽然对方听不到也依然一句句做出回应道着歉,直到这波浪潮般的恶语渐渐消失。  她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些话大概出自那本书的读者。  最初听到的时候还很不适应,到现在乔遇已经可以欢迎它那毫无预兆的出现。毕竟这是个时间都不愿意光临的世界,能感受到的一点变化一句话语都是非常珍贵的存在,能证明她在这里又多呆了一段时间。  这可能就是为被流放的宿主播放这些话的神的用意吧,为了让她好好地听听她给那些人造成的伤害,把她放置在无处可逃的舞台上,永无止境的直面她所做的错事。  “继续走吧……”  乔遇迈开僵直的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总要走下去。无论道路的尽头存不存在,有没有人在等她,她总要走下去。  就像候鸟总要飞向温暖的南方。  乔遇也有不顾一切都想要去的地方。  *  中午还热的不可理喻,晚上就下起了雨。  七月底的蝉鸣声很热烈,像是生命末尾的最后呐喊,留给它们的时日不多了,不知道在这场雨之后又有多少蝉死去。  林倾坐在桌前,为自己突然的伤春悲秋而发笑。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也许是夏季的错,让她太过疲乏,林倾开始对周边的事物提不起兴趣,像是身上披了一层薄纱,将周边的喜怒哀乐全都隔绝在外,传达不到她的心里。  她只用得体的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容去回应所有人。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疏离也不会过分亲近,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在人际交往上这样便已足够,毕竟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人与人之间总是各取所需。  但总有种异样感如鲠在喉。  仿佛是她曾把目光投向某个人,然后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玻璃上有种破碎开来的错觉。  这场雨下的急,不止是蝉,连花叶也都一并打落,委顿在道路上被泥水冲刷着,不复在枝头上的光彩。  而林倾心中无法捉住也无法释怀的冰冷空洞,是最后的残余花香。  林倾稍打开了窗,深深呼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  好像,好像有谁陪她等过雨停。第78章   偶尔乔遇还是会梦见。  梦里的林倾穿着熟悉的校服, 抬起手搂住她的脖颈,她于是会意地低下头,被林倾笑着躲开了。  然后林倾亲密无间地贴到她的耳边, 轻声说道。  你怎么还不回来?  再然后她就从梦中惊醒, 回到了这个荒芜的世界, 恍然间分辨不出梦中和这里哪边更糟糕些。  没有变化的世界多少会让乔遇的精神受到一些影响, 尽管她已经尽力去维持心境的平稳, 在时间的推移下也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很久很久。  至少她的体感是这样的。也可能只是太过难熬而显得时间无比漫长, 就像在做平板支撑的十秒钟总比躺在床上的十秒钟要长的多, 乔遇这么想着。  她想起方才梦里的情形, 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这么一个说法,当你梦到许久不见的人的时候, 说明她正在遗忘你。  乔遇不知道自己和林倾算不算得上许久不见, 但她知道林倾此时应该已经把她忘记了, 所以不存在等待,不存在期盼。  她会梦到林倾,只是因为她想林倾了而已。  一旦陷入这种心情就会变得软弱, 乔遇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好在头顶上适时地响起了新一轮的读者评价声, 让她得以从情思里脱离出来,让心重新变得冷硬。  乔遇很快就对那个不切实际的梦释怀了。  这些评论发生的时间没有什么规律, 自顾自地响起又沉寂。但近些日子似乎有声音越来越响亮的趋势, 不知道是不是乔遇前进的方向对了。  【还能有换主角这种骚操作?】  【这作者是来报复社会的吧!】  听得多了乔遇也觉得挺抱歉的, 这对读者来说大概算是个很恶劣的欺诈事件,但从评论里听起来这些读者素质好像还不错,至少她没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破口大骂  【笑死,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乔遇和林倾也挺配的吗?】  诶?  乔遇猛地瞪大了双眼,慌忙抬起了头。  但那句话很快被后续的批评声盖过, 再也没听到类似的声音响起。  乔遇一方面疑心是自己的幻听,另一方面心脏开始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难道说这些评论,不只是放出来折磨她的吗?  *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从昭和林静把她俩的关系向儿女们公开了。  “……妈,那你之前不就是在监守自盗吗?”  从烨神色呆滞,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从昭,被对方难得没有底气的一眼瞪了回去。  “我没有。”  从总惜字如金地辩驳道,然后看向林倾,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真的没有。”  “嗯,因为我们在那之前就已经互有意思了嘛。”  “?!这是可以说的吗?”  听到林妈温柔的声音,从总反而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倾的脸色,确定没有什么不虞后才松了口气。  这本该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但出乎两位妈妈的意料,孩子们都表现的格外平静。  “祝福你们,我觉得挺好的。”  林倾笑的很真诚,她的确是真心为妈妈开心,并且很意外的,对林妈找了一位女性伴侣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抵触心理,反而隐隐觉得欣喜。  她正为心中异样的反应感到疑惑,就听到从烨用力一拍手,兴奋地说道。  “那以后林倾就是我妹妹了!她得喊我哥哥对不对!”  “……”  林倾可不想喊,挺无奈地看向从烨,对方却不依不饶,眼睛都像是在发光,得意洋洋地脱口而出。  “然后乔遇以后也得喊我一声哥哥才行!”  “……!”  空气骤然静默了一瞬。  “……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妈妈们,二人面带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转向从烨询问道。  而说出这个名字的从烨脸上比她们两个还要更茫然,正迷茫地眨着眼睛,嘶地吸了口气犯起了嘀咕:“……啊嘞?我说了什么?有这么个人吗?”  于是三人都无奈地笑了,纷纷打趣从烨的记性,从烨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表情似乎还有些不能释怀。  林倾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梦中那个无貌的身影突然有了名字,那么合衬,那么确切但是,但是。  就像在夜里燃起的线香花火,仅仅亮了一瞬就很快熄灭了,林倾根本来不及捉住,那块区域就重新被黑暗覆盖。  明明是刚刚才听到的话语,却以惊人的速度在记忆中模糊了,林倾已经想不起来听到的那两个音节是什么,只留下隐约的印象,如同写在沙滩上的秘密,被海浪冲刷过后只留下些许痕迹。  她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副场景。  ‘你来了。’  ‘我是【】,请多指教。’  说出这话的人正对着她,刺眼的光从那人背后的窗中披头洒下,将整个人都笼在里面,教林倾看不清面貌,只记得那人说话时的声音清清亮亮,像是夹杂了阳光。  只是想起了那个人的声音,心中突然汹涌的感情就像是潮湿的雾一样涌上眼帘,让林倾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有过一个人,有过这么一个人。  只是她好像,把这个人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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