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雾月双手空挥,两道激流如水箭一般朝老唐射去。他的权限在水源附近施展起来较为轻松,但好在附近就有一个巴尔ks湖可供驱使。
老唐并指作剑状,御剑而起,斩断了两道水箭。
然而抽刀断水无用,那两道水箭仍呼啸着朝老唐冲去,最终撞在了他身前的高温屏障上,蒸发为嘶嘶的蒸汽。
“你还是只有这点把戏?”老唐挑了挑眉。
“总得打过了才知道吧?”李雾月歪了歪脑袋。“倒不如说你不还是像傻子一样砍过来?”
水火之间并不相容,体现在他们身上也一样。
时隔不知多少个万年,诺顿和李雾月终于再次相遇了。
他们在涡流构成的角斗场中心面对着彼此,两名超越了时间本身的龙王:一个是炙热的烈焰之主,一个是激荡的寒流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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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圆涡状水牢将两位初代种覆盖其中,形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角斗场。
但他们在谈话时没有压抑音量,也正因如此,以汉高的耳力也能够隔着激荡的流水声听到双方的对话。
两位初代种的内讧是绝好的机会,换作平时汉高会想方设法坐收渔利,但现在他的身边没有重型武器,和昂热又都透支了言灵,疲得不成样子。
那么,趁此机会带走龙卵也是上策。不如……
汉高勾起食指,用指关节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最终还是收回了这个想法。毕竟此时大敌当前,总不能真的也学着两位龙王搞内讧吧?
况且他和昂热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搞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汉高相信任何问题都是能够通过商量解决的,互利共赢是他一贯信奉的准则,也正因此他的家族也会和某些纯血的五六代种合作,毕竟他们的心中不会有什么强烈的灭世欲望。
能商量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况且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商量的。如果有,那就是筹码没有开够。
这套准则他西部时代就开始用,能商量的人他就商量,不能商量又不舍得开更高筹码的时候,他就拔枪。
得亏是汉高没有听到老唐真情实意的说辞,若是他知道有位初代种愿意与人和平共处而昂热不允,恐怕刚才那两发子弹会被他直接送给昂热。
此刻涡牢之中传来剧烈的爆炸之声,轰鸣声不绝于耳,两位初代种正在里面打生打死。
“我说昂热,趁着这个时候,先把龙卵……”汉高低声呼唤了一句,但没有回应。
汉高扭头看向昂热。
昂热现在相当平静,他闭着眼睛仿佛出神,两手垂落,折刀看样子已经被塞回了袖中,而那把炼金长剑则插在了地上。
“昂热?”汉高皱起了眉头,他预想过很多这位老对手可能会有的反应,也已经做好了苦劝他先带龙卵离开的打算。
但没想到昂热会是这种表现,他收起武器,微闭双眼,就仿佛重担刚刚卸下,浑身舒展。
昂热缓缓的叹了口气,他的心境平如止水,就算是一块炭也是浸了雪水的炭,平静稳重,燃不起来。
昂热慢条斯理的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被他随意的丢弃在荒地上。
接着是解开领带,褪下衬衫。
脱掉衬衫后的昂热露出精壮的肌肉,在他的背上文着一幅完整的画,无数夜叉和无数猛虎在火云中搏杀,那是夜叉之国和猛虎之国的战争。
如果有日本分部的人在这里,一定会认出那是日本黑道中等级最高的纹身之一:“诸界之暴恶”。
现在昂热不像是个以教育家自居的老绅士而更像是一位黑道上的顶尖暴徒。
可他的眼睛里却透露出深深的平静和疲惫,就好像工作了整整一天之后的职工,回到家里,脱了衣服准备睡觉。
昂热解开左手上的腕带,上面塞着数把精钢打造的刀子,以及他那从不离身的折刀。
精钢用的刀子在这种场合下实在不够看,于是昂热抽出折刀拿在手里,干脆就把这个腕带递给了汉高。“替我保管一下。”
“有烟吗?”他扭头看向汉高。
“就我嘴里的这根。”汉高耸了耸肩,他依样学样,接过昂热递来的腕带,把它缠在了左手的手腕上,“嚼烟可以吗?”
“也行。”昂热点了点头。
汉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印着持枪牛仔的圆扁形小铁盒,他打开铁盒,从中拿出两片黑色的烟草块递给昂热。
昂热伸手接过,塞进嘴巴里。咀嚼烟叶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好在还行。
“真是奇怪的烟叶。”昂热含糊的说道。
“是牛仔的烟叶。”汉高小心的收起了嚼烟盒。“喂,省着点嚼,很贵重的。”
“切。”昂热哼了一声,他舒展身体,肩背的肌肉如同流水一般展开。
随着肌肉的舒展,他背上朱砂红的夜叉和靛青色的猛虎都活了过来,双方之间互相撕咬倾轧,杀意淋漓而出,在这个男人的背后背负着一整个战场。
也理所当然的背负着世间最沉重的暴力。
“诸界之暴恶”!
昂热拔起插在地上的七星龙渊,这是刚刚由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哥哥所打造的武器,想来这位锻造方面的王座亲自所熔铸的兵器,也一定是炼金刀剑中的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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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牢之中仍在爆发着大战,激流混合着流火击凿在涡牢的内壁上,引发了更大的蒸发与爆炸。整个涡牢已经被青铜与火之王的高温煮至沸腾,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若不是有巴尔ks湖源源不断的补助,李雾月连这座涡牢都难以维持。
他妈的!这是什么该死的兵器?!
李雾月几乎要怒吼出声。作为海洋与水之王,他的权柄很明显对诺顿能够起到克制作用,事实上数万年前,在他和诺顿的战斗中,就是他取得了胜利。
但诺顿自那之后就开始锻造七宗罪,说是要用以审判其他的所有兄弟。
李雾月一直对此不屑一顾,但现在他终于见识到了七宗罪的力量,那些凶器闪烁着渴血的光芒,饥肠辘辘,非王血不饮。
老唐再次动了,他现在身负着重伤,必须追求速战速决。
只一个心跳的功夫,他的身影便快得看不清楚,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老唐屈腿跃上半空,手中的“嫉妒”向下斩出一道长弧。锋刃当胸命中,李雾月手中临时构筑的坚冰之盾直接被切凿开来。
李雾月被甩到了涡牢的墙壁之上,激起无数簌簌掉落的水花。
但好在诺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有着那样的伤口,对方的进攻已经越来越软弱,现在几乎可称无力。
更别提李雾月还拥有着这个擂台的主场,涡牢。
他的眼中闪露出一丝寒芒,诺顿刚刚的斩击外强中干,反击的时候到了。
李雾月蹬了一脚墙壁,朝着诺顿冲去,在他的四肢上覆盖着尖利的冰刀。
于此同时涡牢也在向诺顿散射着尖利的水箭,并且在飞射的过程中就已经凝结成了坚固的冰锥。
顶着如此伤势的诺顿已是强弩之末,曾一度被加热至沸腾的涡牢已经重新回到了李雾月的掌握之中。
而李雾月也要依靠着这个牢笼,来想方设法的限制和刺伤诺顿。
冰锥朝着老唐飞射而去,此刻的他已经无法撑起可供护体的高温屏障,于是转而操纵着七宗罪砍断了那些冰锥。
老唐缓缓晃了晃脑袋,失血过多让他感到有点头晕。
也正是这失神的一瞬间,李雾月手中冰刀破空袭来,刺伤了他身体上坚硬的龙鳞。
尖利的冰锥冒着透骨的寒气,灼痛了老唐,让他忍不住吼叫起来,他再次施温,将那些冰锥尽数溶断,同时震退了李雾月。
涡牢一个是相当可怖的言灵,不仅在战斗中可以出其不意的辅助攻击,这个牢笼甚至还能够吸收敌人的精神力为施术者所用。
操控这个言灵的内壁变换出各种水箭一样的攻击也是需要耗费精神力的,但只要对手还没死就可以一直从他的身上来抽取精神力,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可以称这个言灵为永动机。
老唐被困涡牢之后就知道必须先打破这个牢笼。言灵的弱点在于外部,内部的受困者想要打破涡牢相当困难,但老唐暴发的高温按理说已经足够蒸发掉三四个这样的涡牢了,但这牢笼居然能一直维持到现在。
那么就是附近有巨大且充沛的水源?真难办。
如果他没有被李雾月偷袭倒还好说,可那记背刺过于狠辣,直到现在他也没能修复好伤口,甚至在他的躯体里还留着两发炼金子弹,那是牛仔打的。
时间零,圣裁,涡牢,一个个的都是棘手言灵,几个世纪也难得遇到的,结果他今天碰了个遍。
“他妈的。”老唐嘶了一声,“某种意义上来说运气还真不错。”
“是啊。”李雾月笑了一下,他现在完全不担心这种状态的诺顿能够脱困,“我也一样。”
老唐最后调整了一次呼吸,实在不行就拼命好了。好在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没什么好怕的。
但一道剑光亮起,那是来自涡牢外部的斩击,声势浩大犹如山倾。
高山倾倒。于是海便被斩断。
高昂的剑气贯穿了涡牢,如同神话中的摩西开辟红海。这个言灵的弱点在于外部,可李雾月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能够靠一把剑将涡牢斩断。
阳光沿着破碎的缺口投射进来,阳光本身也是破碎的。
逆光站立的并非人,而是头角峥嵘的凶兽,青灰色的鳞片覆盖了他的身体,骨刺突破肌肤,脸上如同罩着青铜的面具。
那是三度暴血的昂热。
他举起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尖直指着李雾月。
“我觉得我的运气也很不错。居然还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你。”
希尔伯特?让?昂热如是说道。
他的嘴里嚼着嚼烟,如同咀嚼经年累月沉淀着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