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能帮忙,我一定会帮。”在那声泪俱下的道歉中,欲珠感到一丝难堪。她勾着并不常笑的嘴角, 试图用这样的行为为自己辩解缓和气氛。
但这些话落在其他人口中就是风凉话。他们并不会在意事情的起因是程娜无缘无故去辱骂她,他们只看到了和自己同处一个阶层的程娜被欺负。
人都会怜悯弱者,何况弱者又恰巧与他们处于一个食物链,那么倾向已经足够明显。
那些目光不减反增, 更加让她难以承受。程娜也并没有罢休, 她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艰难道:“真的, 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解决。”
“原谅我好不好, 求求你了。”
“我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我不该骂你。求求你了,欲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还请你吃过草莓蛋糕, 真的我爸爸很需要这份工作。”
在所有人的谴责目光下,最先响起的不是欲珠的声音。而是上课铃声,叮叮叮、叮叮叮。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心尖, 欲珠不想把事情闹到老师那里, 她今天已经足够丢脸。
再闹, 可能又要请家长。
所以明知不该点头,她为了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道:“我原谅你了...程娜。”
她们也彻底完了。
......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冬日的白天少。刚到下午四点半, 天便黑了一半。zusi.org 狐狸小说网
放学后,学生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书包。欲珠也不例外, 她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
随即站起, 将收拾好的书包背在背上, 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往楼下走,加快脚步逃离那群人异样的眼光。
那件事结束后,并没有人在主动挑起。也没有所谓的正义使者来她这里为程娜讨公道,他们害怕牵连自己家,也不愿意和她接触。
大雪,又大了。
层层叠叠掉在地面,落在她肩头。那似乎不是一个特例,在欲珠走出校门打算往熟悉的小道走时。
忽然看到前边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她熟悉的黑色轿车,在看到她出来时,等候多时的司机连忙下车往这边小跑。
穿过许多同样来接人的家长,向外涌的学生。年轻的男司机目标明确直接,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很快来到她身边。
随即是带着白雾的温和一笑:“欲珠小姐,先生让我来接您。”他说着手中动作不停,想要去拿女孩背上那厚重的书包。
绝对的身高优势,就算低调也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的豪车,男人那毫不遮掩的恭敬态度,以及那声小姐。众人不可避免投去好奇目光,纷纷打量这边。
傅家人不会这么高调,除非有人授意。而那个人是谁,也不难猜。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痛苦,她似乎已经麻木。
在对方的手即将碰到她的书包带子时,欲珠拒绝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后退的动作并不明显,但还是能让人察觉。模样清爽的年轻小哥司机有些愣,不过最后还是规矩地停了手。
只不过脸上的笑没有先前好看。
当然那还不至于让他讨厌眼前漂亮的小姐,他只是在思考,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欲珠小姐生气了?
他又该做些什么让欲珠小姐原谅。
先生可是很在乎小姐,今天让他来就是因为听说小姐在学校里受人欺负,让他来撑下场子,警告一二。
与此同时,察觉出他脸上微末变化的欲珠又道:“真的不重,我背得动。”
欲珠不是个会乱发脾气的人,她也明白这件事怪不到司机身上,他只不过是个打工人,听傅闻璟的安排。
那些视线让她排斥,也驱使着她赶紧逃离。没再说话,穿过雪天拥挤的人潮。
好在,雾蒙蒙的冬日。
可以为她遮挡一些恶意视线。
司机帮忙拉开车门,她进入。
车子也缓慢驶入主干道,不是去老宅的路,坐在后座的欲珠敏锐察觉。
在前面,时刻观察她的年轻司机立马解释道:“我们是去接傅先生,他在集团。”
前面司机的声音吸引女孩的视线,落在窗外雪景的目光收回。随即与后视镜里男人向后望的视线撞上。
年轻的司机像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合,连忙笑着低下头移开视线。大概是因为尴尬,男司机又道:“快了,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他的尴尬没话找话实在是太明显,欲珠不想让他太难堪,这时也没有无事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当作回应。
有了回应,年轻的司机也松了一口气。
和他说的一样,过了个十字路口他们便来到一栋摩天大楼下。
这是上京a区有名的产业区,坐落了许多家国内外的顶级大公司。 It产业,金融,实业,媒体各类。因为地处繁华地段,寸土寸金。所处的都是知名企业,所以也被称为社会精英聚集地。
而位于最中心,那栋锋利钢铁切面大厦便是傅家的地产。
欲珠不想下车,便只是坐在车内等。年轻的男司机也不会这点脸色都看不出来,便没有邀请女孩一起。
再者傅闻璟也没让小姐上楼接他,而他的车也并不是开到大楼下。而是直通地下室,那里有专门为boss设计的停车场,也有直达的电梯。
在他们的车到达的两分钟后,银灰色的电梯门打开。刚刚结束工作的男人走出,黑色皮鞋踩在空旷的地下室发出阵阵声响。
欲珠被迫抬头,就见男人已经看向她看来。深邃狭长的黑眸,像鹰一样锁定她。
长时间的对视,就像是为了较劲一般。欲珠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移开,而是与他隔着一层玻璃遥遥相望。
最后是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她才移开视线。
男人进入,狭小闭塞的空间仿佛瞬间被填满。他身上那股并不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围。
这辆车并不狭小,相反和市面上的其他车比起来算是空间大的。但奈何傅闻璟身高腿长,接近一米九的身量。
再大的车都显得拥挤。
车门关上,车子再次启动。
路上她又一次沉默不语,这次是连‘先生’也懒得叫。
小姑娘的情绪掩饰得并不好,也或许说她根本没有掩饰,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不高兴了。”上车后,是傅闻璟先开的口。
而也是这句话,让原本打算忍耐的人瞬间红了眼。她不顾车内还有第三个人的情况,直接道:“程娜爸爸的事,是你做的吗?”
“算是。”这个问题男人像是早有预料,语气淡漠毫不在意。反而是在回答结束后,放低声音道:“小心点哭,别把自己气到。”
对于她的眼泪,傅闻璟是心疼的。但小姑娘为了别人哭,他也实在没法真情实感去安慰。抽出一旁的纸巾,递到她手边。
欲珠并没有接,她只是斜着身子看他,红红的眼眶湿润的有眼泪在打转。她就知道,是他做的。
对于傅闻璟的回答,欲珠同样不惊讶。她惊讶的是,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逼程娜向她道歉?那不是把她架在火堆上烤吗?
他明明有很多办法解决,但他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种。就算是为了替她报仇,也有些过了。
程娜的家庭全靠她爸爸支撑,她的妈妈只是个家庭主妇,如果丈夫失业或者坐牢,那不是在把她们一家往死里逼?
她是骂了她,但罪不至此。
“为什么,她爸爸是无辜的?”因为白日里受到的白眼,也因为对方过于残忍独断的行为,这一刻欲珠怎么也忍不下。
她抑制住可能会掉落的眼泪,忍住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的声音,直视男人散漫的淡漠视线。
对于她的痛苦,他能感受到。
但他觉得那太幼稚了。
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随意靠坐在柔软舒适的皮椅上,他双腿交叠,模样慵懒随意,矜贵又傲慢。
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反而注意力偏到女孩因为生气而有些发红的唇上,开开合合间,粉嫩的舌头暴露在他眼前。
她的口腔很软,也很温暖。
潮湿黏腻的口腔黏膜,会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护膜。进去...会很舒服。
他的感觉这样告诉他。
身体的变化,将傅闻璟偏离的思绪拉回。随即男人移开落在女孩唇上的视线,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雪景。
而女孩的声音还在耳边,哭哭啼啼为了一个外人。大雪连天的冬日情绪一向稳定的人感到一阵燥热,他拉下黑色领带,将扣到顶的扣子解开两颗。
冷空气进入,那股让人难耐的燥热才缓解一二。随即:“你在因为你那并不坚固的友谊和我生气吗?”
“她的父亲挪用公款,打压家庭普通的同事,东窗事发后利用家里关系把事情压下去。我只是让事情回到原点按规章制度走,这难道不是正义?”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恨对方心坏的人,却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傅闻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随即,还没能她反应过来。
男人又道:“你的那个好朋友,应该是清楚这件事的。毕竟前两天,你还病着的时候可是把电话打到了苏蔓那里。”
“在她那里受气了,所以回来和我发脾气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傅闻璟很少会有话多的时候,他懒得去说那些无用的话,也觉得没有意义。
但对欲珠,这种想法消失。他变得话多且残忍,或许是因为他的耐心快告罄,他们的拉扯也该结束了。
男人淡道:“不用觉得他们的恭维虚伪,也不必去计较是否真心。你只要知道高中结束后你们不会再见,好好享受这最后一个学期吧。”
是,多好啊。
她们会对她笑,会在需要排队的时候立马热心地表示让她先去。她享受到了照顾,一种近乎全方位的冰冷疏离的小心翼翼照顾。
她们只是不再和她说话....
轻慢的话语,平常的语气。
仿佛在说什么家常,但不是...欲珠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听到的那话里隐藏的含义。
他在说阶级,在说社会地位。
告诉她,就算反感讨厌。
他们也必须对她好,不管是因为想要巴结还是害怕和程娜爸爸一样,都会对她好。
这就是钱权带来的好处。
他不在乎她那点微末友谊,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她中考失误,一辈子都不会和他们打交道。
她的交际圈也应该涵括在他的圈子内,她的朋友也应该是同样家庭出身的少爷小姐们。
钱多了烦恼少了,整体素质也就高了。不用担心她会被欺负,当然傅闻璟并不是以金钱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他只是认为,家庭相差太大成为朋友,弱势一方很容易心理不平衡产生嫉妒,最后闹出什么事。
在女孩逐渐冷静下来的视线中男人继续道:“过两天有场私人聚会,他家有两个女儿和你同龄,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过去,可以熟悉。”
说完男人又补充道:“她们是今年刚从南疆过来,不是你讨厌的那群人。”
而这句话,也从侧面证明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