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颗石子 师父们的对话

外面秋葵老太和江云溪的斗嘴告一段落,秋葵老太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在了江云溪桌子的一边,扒拉着葡萄解渴。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说来,之后你打算只身作战?我知道你厉害,你觉得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江云溪瞥了秋葵老太一眼,说道:“这事情没有办法的,我不能再带着小孩们一起冒险了,你也不会同意的不是吗?”

这次秋葵老太却是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孩子们觉得可以的话,我不会多加阻拦的。”

江云溪觉得秋葵老太实在是有些通情达理的过分,秋葵老太被江云溪这种眼神看得发毛,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江云溪叹气说道:“我已经有计划了,不需要他们多冒险,还是让他们赶紧过自己的生活要紧,不是吗?想想我当初,是用了多少时间才想清楚,自己的日子才重要,不要管那些放不下的仇恨。”

“那你如今不也是为了复仇?”

江云溪十分没有避讳地回答说道:“自然,我是为了报仇。其他的我都可以放下,我就是不能放过蓝家一家老小。至少,蓝复绝对要死。他总要为自己当年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哪怕我死了,我也要拉他下地狱。”

秋葵老太十分的不明白:“你有这么大的仇恨,为什么直到今天才爆发出来?”江云溪沉默了下来,就在秋葵老太以为江云溪不会说话了的时候,江云溪竟然慢悠悠地开口了:“因为现在我终于活够了,我觉得,我是时候,不顾一切地去做些什么了。”

秋葵老太十分惊讶,他盯着江云溪年轻的面孔,总觉得这句话和江云溪这么些年来保持不老有很大的关系。

“这一辈子,我对不起过很多人。”江云溪突然说道,“虽然很多人都不会觉得是我对不起他们。我觉得,我现在眼前就是有一个机会。”秋葵老太问他:“是赎罪的机会?”江云溪摇头,说道:“是不辜负我自己的机会。”

秋葵老太觉得自己实在是愚钝,要么就是江云溪说话总是藏山不露水的,不然她不可能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江云溪笑了两声,似乎是能看透秋葵老太这般的不懂装懂,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真的去细想,谁知道我嘴里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江云溪说的谎话很多,秋葵老太至今依旧还能够记得。她脸色不太好看地别到了一边去了,她觉得江云溪今天这一次并没有说谎话,是发自内心地透露了自己的心声,但是很可惜,秋葵老太没听懂。想道江云溪,秋葵老太记起来了一些事情,当初自己那位死掉之后,她还很年轻。她当初以为自己对于原配也是死生不负的,但是也许是过了一两年,还是四五年,她遇到了好久未见的江云溪之后,竟然也有些春心萌动。之后她自然是躲避,但是感情越来越深,后来她自己无法自拔,破罐子破摔地和江云溪诉了情肠。

当时江云溪拒绝得很干脆,他说他和谁都不能在一起,原因过十年她就知道了。秋葵老太当时不知道,很生气地离开了。真正明白的时候是见到自己已经容颜老去的时候,江云溪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后来她大概明白了江云溪的苦衷。她起初还以为江云溪是神仙下凡,现在想想,如果天上的神仙都是这么一副德行的话,大概就没人想要成仙了吧。后来秋葵老太自己的心也死了,毕竟如果当初她真的和江云溪在一起的话,如果她自己会痛苦郁闷而死的。

院子里有一颗海棠花树,海棠花开在春末夏初天气开始热起来的时节,她是先长足了叶子后才开花的树。一根根针头上挑着一个花骨朵,慢慢地盛开,外红内粉,比杏花红,比桃花粉,花蕊嫩黄,浓淡适中,个头小巧玲珑,令人赏心悦目,五彩缤纷。她的花期很长,好像故意多开几天,让观赏的人们看够、夸够后,才渐渐地退掉花瓣,露出小小的青果来。秋葵老太记得,他们总是白天太阳底下看了,晚上还要打着灯笼看。现在看着江云溪的面庞,秋葵老太想到了一件事情。她看过很多海棠花,直到后来她才明白“灯下看花更美几分”的真实。现在的江云溪,哪怕在大白天,也能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的俊朗。

江云溪发现秋葵老太一直在盯着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秋葵老太清了清嗓子,问道:“当初你拒绝我,就是因为你这永远年轻的容貌?”秋葵老太有猜测,但是从来没有时间去证实,也从来没有听江云溪亲口说过。

江云溪说:“你还在想着当年的事情啊?该不会是有旧情复燃了吧?”秋葵老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我现在这副模样,谁都不会肖想了,我只是想要知道原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江云溪点头,又摇头。秋葵老太白了他一眼:“你说人话!”江云溪笑了笑,说道:“是也不是,虽然我当时有这么一个考量,但是拒绝你的原因最终不是这个。”秋葵老太更加疑惑了,江云溪说:“因为,我喜欢的人并不是你。你要知道,喜欢这个量有多大,哪怕就算是容貌上面的隔阂,我也会去尽力克服……”

秋葵老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江云溪起身,说道:“既然你来了,就好好看着姝儿,当一回她的娘家人,我要去我大徒弟那里了。他一个纯情少侠,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得教教他。”

秋葵老太立马起身,说道:“等会,我也要去。”

江云溪立马警惕地盯着秋葵老太,秋葵老太撇了撇嘴,说道:“有些话我必须要好好地告诫一下他,不然我不放心吧姝儿交给他!”

江云溪说:“姝儿是我带回来的,之后才送过去给你的,怎么说是我让你做娘家人的,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秋葵老太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直接嘎嘎作响:“怎么着?你真的想动手是不是?”

江云溪说:“我怕你不成?你对杨笑客气一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秋葵老太哭笑不得,前一秒霸气十足,后一秒立马转身就走。他知道江云溪不怕和她大家,但是他知道,江云溪不愿意和自己人打架。

对付杨笑,秋葵老太冷笑一声:“自然是要好好招呼一番,不然现在天地下负心汉那么多,我不能拿我姝儿的幸福开玩笑,哪怕这俩人从小一起长大。”

还在首饰铺挑首饰的杨笑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恶寒,旋即打了一个威力十足的喷嚏。林浩关心地问他:“你没事吧?”

杨笑摆了摆手,说道:“可能是我这几日受寒了,没事,只是一个喷嚏而已。也有可能是姝儿想我了。”

林浩觉得,她师兄这人实在是有些迷信。对于杨笑的后者幻想,林浩想说的是,幻想终究是幻想。这个新郎官实在是有些太憨了。看着杨笑一点一点瘦下来的钱袋,林浩想,自己被他坑掉的银子,还剩下多少?或许,买那几根玉簪的时候就用完了,也或许是哪个发冠,毕竟也不便宜。林浩觉得,下次绝对不能让杨笑再得逞了。

走出院子之前,秋葵老太视线流转,她想起自己是在冬天看到过的海棠,那是许久之前了,久到她现在要是不见到这个院子里的海棠花就想不起来了,其实一切都是触景生情。。

浴雪为景的秋海常真美。只窗之隔,便兼有了冬春两季的动容,纷的雪花以其独步天下的舞姿频频扣户,邀海棠花共舞升平,海常花娇羞地隐在厚实的卵形叶十之下,那海堂的叶子表面为绿色,上覆白色小圆点,叶子背面为红色,边缘呈波浪状,花族时隐时现,煞是好看。海棠花只贪恋于叶子的蔽护,并不为所动,这粉白一静一动倒好似在无声无息地缠绵。秋葵老太当时的心情,并没有这般的平静,而是沉浸在失去丈夫和被好友拒绝的尴尬和悲痛的境地之中。没人比她更明白当时的感觉,她只是觉得,那个时候的海棠花给了她勇气,现在的海棠花,却比之以前的更加让她觉得兴趣盎然。

秋葵老太凝视着海棠小家碧玉般的娇憨神态,她几乎已经看到,这海棠将会选择带着抹甜甜的纯真,抑或俏皮、抑或优雅的绽放!或许最后会像如今的江云一般,飞蛾扑火一样地完成自己的夙愿,也或许会决定好好地走完这一生。

秋葵老太觉得自己大概稍微明白了一些江云溪的心情。她同时也有些惋惜,在心中祈祷,她希望江云溪的生命不要和花期一样,短暂地绚丽地绽放之后,要用生命去燃烧掉最后的青春。

但是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惋惜地叹了口气,心中祈祷,最好,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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