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名字啊。”绫行人哼笑出声,口吻却显得没什么干劲,仿佛根本没将费奥多尔这个新人格的极度危险性放在眼底。“既然凶手试图刺杀你失败,意味着他不会再次出现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费奥多尔。”“我赞同您的观点。”方才那极骇人的气势也淡了下去,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回道。只有飞鸟井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啊……到这里就结束了?”他愣愣问道。“是啊。”绫行人懒散回他,“今日份的调查中止,之后再约时间。”飞鸟井看向费奥多尔,“可是……”他那张脸上逐渐浮现出懊悔混杂困惑的表情,立刻鞠躬对费奥多尔道歉。“万分抱歉,费奥多尔先生!因为我没有中招,所以真的不知道原来那处发光点是敌人的异能……!”“无妨,显然那位凶手的妖怪异能可以针对特定目标释放。”费奥多尔淡淡开口,唇角甚至浮现森然的冷淡笑意无声的,带着锋芒毕露的轻蔑。“但若要说这是敌人苦思冥想才得到的诡计,那么,这个诡计简直幼稚到令我心生怜悯。”这段话从头到尾,费奥多尔都是在注视着飞鸟井的情况下说出口的。用那双冷漠的、好似非人的绛紫眼眸,裹挟着极浓重的精神压迫感,几乎要使飞鸟井产生喘不过来气的幻觉。即使他远不如绫行人聪明,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也能猜到费奥多尔或者说,这具原本由叶伊赫掌控的身体状态极其反常,且根本不能招惹。何况,身为优秀搜查官的他并不迟钝。“而我竟然没能识破他的计谋,真的,实在惭愧……”“请您打住吧。”费奥多尔微微偏过脑袋,柔软的细碎黑发随之垂落些许在眼前,使得那小半张脸的神情被隐藏在若隐若现的阴影里,连视线也仿佛自魔渊深处冰冷望来。“比起听您在这里道歉,我更希望那位凶手向我证明他并非是一具仅会令人发笑的尸体。”“不是一具……尸体?”飞鸟井艰涩重复,喉咙收紧。“是啊。毕竟,”费奥多尔的指尖轻点在太阳穴上,嘲弄他的神情似笑非笑这使费奥多尔哪怕口中说的仍是敬语,攻击性仍旧强到让对方感到来自心脏的强烈瑟缩。“只有死人才不会思考。飞鸟井搜查官。”“………”在飞鸟井那看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踌躇中,造船厂的搜查到此为止。飞鸟井把绫行人和费奥多尔送回去的一路上都显得格外沉默,甚至感觉接近自闭。之前,他单知道绫老师的嘴很毒,需要拥有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才能与对方交谈。现在,没想到这位费奥多尔先生的嘴也不遑多让,气势更是恐怖到让他几乎腿软。是他发现了自己搞的鬼吗……飞鸟井在绞尽脑汁的思考。但无论他如何在脑中复盘,都没有发现自己哪一步有暴露出破绽所有安排都遵照了[他]的意愿,就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嵌进去。那个人应该死掉才对,就算他按照绫老师的命令去压制对方,[凭物落]异能接下来的持续影响也会使他陷入精神泥潭、进而疯狂找机会自杀的结果。然而,只过去片刻功夫,他竟然就解决了这个性命危机!该不会是双重人格……可恶,还能用这种狡猾的办法躲避精神系异能攻击!?飞鸟井暗地里都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没办法了,等送完绫老师后就找机会向[他]汇报这个结果……包括对话和其他细节也是,[他]要求过一旦袭击失败,就必须将过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这次的失败无伤大雅,只要让[他]得知了目标身份,杀掉总是轻而易举的就算对方再如何放话,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等警车停在侦探事务所门口,绫行人先开门下车后,飞鸟井正要从副驾驶的窗口向他道别,却见到老师提前问费奥多尔。“你要进来喝杯茶吗,”绫行人出声,“地下室也有许多特别的玩偶收藏可以一起欣赏。”“乐意之至。”费奥多尔微笑答道。飞鸟井的话顿时卡壳在原地,“等下,老师……访客是需要额外报备并批准的!”“你说了,[访客]才需要批准。”绫行人淡淡道,“费奥多尔是我这次委托的搭档,也是我在人偶上的同好。请他进来喝杯茶有什么问题吗。”“呃…”飞鸟井被反驳得哑口无言。“知道了就快回去,茶位没准备你的份。”即使有众多异能事务所的特工明里暗里绕着事务所进行监视,乃至随时都具备射杀绫行人的权力,他周身依旧充斥着并不居于人下的凌厉气场,茶色墨镜后的眼神也显得极为锐利。“……”飞鸟井没有能力制止这一幕发生。他本身仅是绫行人在搜查案件上的陪同者,而非特工那类的二十四小时监视者。因此只要绫行人表示这次搜查结束,并要求他离开事务所,那么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费奥多尔先生,请进。”“感谢您的邀请。”眼看着费奥多尔跟着绫行人进入那间防守严密的事务所,飞鸟井只能悻悻打道回府。没关系,费奥多尔也不能一直待在老师的事务所里。他很快就能让那小子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是[那位]忠实且可靠的“魔仆”。…………另一边,绫行人关上侦探事务所的门后,直截了当地问费奥多尔,“他怎么样。”这个“他”指的是叶伊赫。“没有大碍,我强制让他陷入了沉睡。”说出这句话的费奥多尔口吻温和许多,不再如刚出现在造船厂时的那般极具攻击性。换句话说,他是刻意那么做的。“等解决掉异能的元凶就没问题了。”费奥多尔的指尖轻按在心口处。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并不显出紧张或担忧的成分,反而更像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宣告。一种誓言般的安抚。即使当事人此刻正眉心紧蹙的蜷缩在床上沉沉睡去,无法听见。“你发现了?”绫行人的唇角浮现微笑。还是那句话,他并不认为人命具备什么特殊的价值。恶人还是善人,在他眼底全部一视同仁,不分高低。即使察觉到眼前这位费奥多尔的行事性格绝非善人、甚至连寻常恶人也远比不上他的类型,绫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他要做的只有推理,然后解决委托。而现在,有一个更紧急的谜题等着他去解开。费奥多尔“嗯”了声,言简意赅问道:“那位搜查官的资料?”“需要费点功夫,但不麻烦。”绫行人真的去厨房给他们泡了两杯茶端出来,将其中一杯递到费奥多尔面前,“就让我们重点来看看他的搭档之死吧。”以他被严格监视,做出任何行为都要向上汇报的状态,竟然能同样平淡地说出【调查一位军警搜查官并不麻烦】的话来。“为了让飞鸟井叛变,凶手大概率亲自接触过他。”费奥多尔微微点头致谢。即使心底那瞬间翻涌起来的负面情绪此刻尚未完全平息,他在神态与动作上依旧是优雅的,好似在克制自身更深处的阴暗面冒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于如何引诱凶手上钩。在不久前的造船厂遇袭事件里,飞鸟井根本不知道他那点微小的细节破绽,落在这二人眼里到底有多明显。太阳照射的方向?时间是接近黄昏的下午,为南偏西。船坞的方位?坐东朝西。那么,一个生活在海滨城市已久、看习惯了海的人,通常是不会在直视刺眼的太阳光线时,还会去特意观察远处海面上的反光,且以极快的速度指出异常的。甚至,还可以再换个心理学上的解释。一位经验丰富、搭档刚惨死在敌人手里不久的军警搜查官,在观察到异常反光时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下意识认为它出自敌人的攻击吗?莫非他还要觉得那反光是一个漂流瓶,并游过去乐颠颠的捡起来打开吗?何况,他的语气比起警觉,更接近于吸引人往那方向去看的疑惑。那话也就能哄骗到对飞鸟井没什么警戒心的叶伊赫,费奥多尔瞬间就察觉出异常,可惜提醒已迟。但只要施加异能的元凶死去,异能自然随之解除。费奥多尔冷冷想道。既然如此,杀掉那人就好。或许那位太宰治拥有无效化异能的能力,但面对这类精神系异能,他必须要触摸到承载异能施展的媒介,或者触摸到异能者本身,无效化异能才会发动。显而易见,妖怪异能的施展并没有明显的媒介。而他也不打算放过对方。“你刻意用话激怒幕后凶手是个好点子,”绫行人端起茶浅抿一口,言谈间将费奥多尔的谋划洞悉得极为透彻。因此,他在造船厂才会什么话也没说,让飞鸟井误认为自己还没有暴露。一直等到人被送到事务所门口,他才用邀请费奥多尔这个举动,杀了飞鸟井一个猝不及防,连应对的时间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脱离自己视线。“针对那些已犯下的案件进行分析,我们能肯定的一点就是犯人自负且傲慢,自尊心与好胜心都极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