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海边上长满了菖蒲,然而更多的却是这两年种植下去的芦苇。
端午节的时候,铜子采了很多菖蒲,一些用来挂在门上辟邪,一些用来制作成香囊送人,剩余的就拿来晒干储备起来,等蚊子出现之后就拿来熏蚊子。
回到楼兰城的时候,他发现邻居家的门楣上没有菖蒲,就非常好心的帮他挂上,没有菖蒲的端午节算什么端午节。
邻居是新搬来的一户人家,是胡人,不过,能说一点宋话,虽然不是很清晰,却也能勉强猜出他说的什么意思。
楼兰城在大战之前可没有一个胡人,全是宋人,没想到今年春天,城里忽然迁徙过来很多外族人,有傻了吧唧的西域人,有绿眼睛的回鹘人,还有一些喜欢整天缩在墙角晒太阳的吐蕃人。
不知道官府是怎么想的,没有像东京那样把这些人弄在一起居住,而是专门分散开来,和好好地宋人做邻居。
铜子家的邻居叫夏克,这两个字前面还有一长串古怪的字铜子记不住,就直接喊他老夏,夏克也不生气,反而整天笑嘻嘻的答应。
夏克是一个军官,楼兰大战的时候立下了不错的军功,积功成为楼兰城西门的城门官,虞侯职位。
官府赏赐给了他了一座院子,还把他的老婆和三个孩子也迁来楼兰,在城外分了一小块土地给他耕种。
胡人就不会种地,如果不是因为老夏家的田地就在铜子家的田地边上,他都懒得看这家胡乱种地的人。
给老夏家门楣上挂菖蒲的时候,老夏那个总喜欢蒙着脸的老婆就傻傻的站在院子里看,见铜子瞅她,立刻就跑回自家的屋子里去了。
“长得那么丑,还喜欢捂脸正是不知所谓。”铜子嘀咕了一声就回了自己家。
父亲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这是大夫特意交代的,每天都要晒一个时辰,说是这样就能把身体里的寒气给拔出来。
妻子正在用芦苇叶子包粽子,这里没有若叶用,只好用芦苇叶子了,反正味道差不多。
西域的干果很多,就是不见红枣,铜子家的红枣苗子才刚刚长了第一年的叶子,按照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捡钱的农谚来说,今年那几颗枣树就会结枣子。
不过啊,这是不可能的,这几棵枣树是枣核发芽培育出来的,这两年应该没希望。
没有红枣的粽子就不好吃,也不甜,这是铜子的一种执念。
杏干,桃脯,无花果干,葡萄干这些东西家里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包进粽子里面是个什么味道。
父亲手边的姜茶没水了,铜子就给父亲填满,想了想又抓了一把葡萄干丢进去,这样姜茶的味道应该能好些。
铜板听见儿子的脚步声,就拿掉蒙在脸上的湿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瞅瞅里面的葡萄干皱眉道:“过节难得买点干果,丢我碗里做什么,给金子和银子留着当零嘴。”
铜子的老婆王氏笑道:“爹,您就喝吧,这里还多,不差您喝的那点,对面赵四家的老太爷每天早上都要敲一个鸡蛋补身子呢,咱家的光景比赵四家好多了,就您舍不得,让街坊笑话儿媳。”
铜板张嘴笑道:“傻娃啊,享福要享在暗处,吃亏要吃在明处。
咱家是不缺你爹我那口鸡蛋吃,可是咱家和赵家不同,今年冬里,第一季芦苇就要收割了,马上就要开始造纸,到时候家里的银钱就会流水般的往外淌,那点积蓄说到底还是有些单薄。”
铜子蹲在老爹身边笑道:“官上说咱家的造纸,印书作坊可以享受一定的补贴,孩儿到时候去问问刘孔目,不知道能补贴多少。”
铜板摇摇头道:“不要补贴。”
铜子吃惊的瞅着父亲道:“为什么啊?这可是官家给的钱,又不是我们抢的。”
铜板叹口气道:“一字入衙门,九牛拽不回,自古以来只有官家占我们百姓的钱,没有我们占官家便宜的道理,咱家的造纸作坊和印书作坊,将来是要传给金子的。
既然想要一个长久,就不要节外生枝的占便宜,自己挣出来的家业,传下去才安稳。”
父子两正说话呢,就听隔壁传来孩子的哭闹声,铜子仔细听了,才听明白孩子在哭闹着要粽子吃。
“胡人竟然不吃粽子?”铜子小声的问父亲。
铜板点头道:“昨天刘长老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叫过去开什么会,会上说要帮助这些可怜的胡人把野蛮的性子给改掉,让他们和我们一样过上安生日子。
还说这是大王的旨意,媳妇,看你包了不少粽子,现在就煮,晚上正好给邻居送一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