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千荷慢慢走到绻涟身边蹲下,鬼魅一样的声音萦绕在绻涟耳边:“我教你要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我说过的,我是你能成为街道里恶煞的老师,今天教你最后一件事……
如果你被藤绳绊着,那你迟早被藤绳束缚至死。”
在被周尘下了逐客令后的绻涟,只有小五一个活下去的支柱,可如今,千荷亲手摧毁了他,却还说她是自己的老师。
绻涟咬紧牙,她一定去见周尘,哪怕赌上性命,哪怕她死了,她也要周尘杀了千荷。
如果周尘不杀,那她变成鬼魂,也要索了千荷的命。
她爬了不知道多久,才爬上了周尘的阳台,可在月光下看到他时,她却好像痴人说梦话一般,说了句“好久不见”,便委屈崩溃痛苦的流下了泪。
而此刻的绻涟,坐在床边,长发如瀑的散在肩头,她苍白的脸颊那样的消瘦,好似一片羽毛一般,被厚软的被衾所包围着。
周尘看着那透白的夕阳洒在她的身上,那样单薄的身影,叫他心头揪痛,他也只慢慢走到了床边,把晚餐放在绻涟旁边,看着她破碎的目光对上自己一瞬间,就挪到了晚餐上。
她像过去一样,大口大口的吃饭,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死过一样。
就像在她死时,黑夜没有笼罩着周尘一般,一切都如往昔一般。
“绻涟……”周尘心痛的看着她。
“如果不是我,小五,只少不会是现在的下场。”绻涟一边吃,一边落泪,一边低声说话:“你给了我第二条命,那我更该用力活着,至少活到千荷死的那一天。”
可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适应这样吃饭的程度,很快,她就连着胃里的酸水一起吐了出来。
周尘专门请来了厨娘来照顾绻涟的日常饮食,他需要看见绻涟一天天的好起来,否则他则会一天天垮下。
至少如今的绻涟,眼中有仇恨,她念着小五的血仇没有得报,就会让自己尽快恢复,韬光养晦,她心里的念头,像一把火一样,把她的生命重新点燃。
让千荷死,竟成了绻涟如今的生存目标,她要把血仇和千荷对她的羞辱,全部报回来。
夏天在慢慢从北方离去,却不会从南方就此消失。
盛德站在窗边,和丽莎在屋内说话,如今丽莎已经身怀六甲,显身子之后,丽莎就必须要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个孩子是她和盛德的希望,离开囚牢,回到王座的希望。
过了一会儿,最后盛德决定从囚宫挖地道向另外一处隐蔽的处所,离开被重重包围的王宫根本没有可能,不让太后看见丽莎,就能保住丽莎和孩子,那便只能在另外一处地方养胎了。
然而这根本不是什么好方法,囚宫到处是太后的眼线,很快丽莎显怀的消息就传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大惊失色,不曾想丽莎竟能怀上王子,然而这不是稀奇事,毕竟丽莎和盛德都正值盛年。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不能苛待丽莎,更不能让她死。
而丽莎怀子的消息也瞬间从王宫传到了贵族那里,这可能不是太后的期望的,却是丽莎最希望的事。
她和盛德商量的办法,反而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最好,尤其是其他四大家族,毕竟丽莎是王妃,无论如何剩下的孩子都姓卡伦,怎么也轮不到太后当道。
于是丽莎以忧伤郁结,想要见一见家里人的请求,传信给了查理·鲁奇,让自己弟弟速速前来见她。
丽莎在自己房间等了一天,她认为自己房间是个不漏风不漏雨的地方,毕竟平日养胎时喜欢安静,每日都叫别人不准伺候自己。
过去和麦瑞特私会也是如此。
直到夜幕降临,查理才到了囚宫,他先是见到了酗酒的盛德,仔细打量着胡子一堆,头发也乱成一堆的盛德,可笑的道:“没想到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也要喝吗?”盛德醉眼昏沉的拿着酒瓶对着查理。
查理厌恶的打开盛德的手,然后说:“这么喝酒一定会把脑子喝坏。”
“的确是这样……”丽莎从屋里走出来,看着久违的查理道:“他甚至想挖个地洞。”
查理一见到丽莎,就立刻上前抱住了她,柔软的怀抱让他感觉到,自己见到了丽莎。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就丢下盛德,走进了丽莎的房间。
查理进了屋没有再多问别的,他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耐烦的推开丽莎,把腰上沉重的佩刀丢在桌子上,然后瘫坐在沙发中:“什么事。”
“我怀孕了。”
查理笑了笑说:“我知道。”
“你怎么没有反应?”
“又不是我的孩子。”查理冷笑了一声,然后接着说:“也不是外面那个酒鬼的。”查理话音刚落,丽莎就紧张的上前捂住了自己兄弟的嘴,担心的道:“你要是让盛德听见了,我们都得死。”
“可你连个兵符都传递不了,还害死了一个侍卫!”查理扒开丽莎的手,气恼的说话:“王宫是太后的地盘,你知道安插在这里一个自己人多难吗?”
“那明明是我自己争取的!”丽莎低声和查理争辩。
查理摇了摇头,笑道:“可他还是死了。”
“别说废话了。”丽莎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太后也知道我怀孕了,四大家族也是,他们有什么看法?”
“多简单,大多人认得还是卡伦氏,乌太后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乌氏的,你觉得,她能牝鸡司晨多久?”
“你能联络其他家族的人吗?”
“风宴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凌氏是个墙头草,乌氏是不可能了,只要收拢了风宴,凌家也会追随我们。”
“外面的事,还要靠你了。”
查理笑了笑,就问丽莎孩子还有多久降生,丽莎说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在查理的协调下,他和风宴最后见到了面,并交代了来意,比起屈居于太后手下,或许小王子更适合当这个王者。
毕竟他们四大家族曾经害的乌氏那么惨,如果不是太后已经跟随族姓卡伦,她也难免死罪,所谓叛变是欲加之罪,但说多了就成真了。
如今太后掌权,运筹帷幄,并不知道她哪一日会红了眼,想要向四大家族动手复仇,南陆的女人心狠手辣,用血洗刷王宫的事都能做出来,像四大家族对乌氏那样,乌氏也可以给四大家族随便按一个名头,让他们死的极其难看。
一日不推下太后,一日他们四大家族都不得安宁。
“可孩子还要很久才能出生,难道现在,要让盛德继位吗?”
“我去囚宫看了,他现在就是一个酒鬼,酒鬼早晚会把自己害死。”
“万一,他要扮猪吃老虎呢?”风宴仍然有些担忧。
查理却不以为然:“酒喝多了脑子会坏掉,猪演的多了,也就成真的猪了。”
最后风宴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比起太后,盛德更容易被掌控,他又在丽莎·鲁奇的手心里,就会有几方势力束缚她,那这个南陆王,也就是个傀儡罢了。
风家和鲁奇家勾结之时,凌家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深夜拜访查理,选择加入了鲁奇和风家。
只有跟着势力和能力更高的人,才有胜算。也不排除意外可能,可那些意外,大部分时候,都是不会发生的。
然而没过多久,就有望楼的细作传来消息,告知查理说,太后的一只信雁飞去了北方。
没有人敢拦截太后的信雁,最后他派了一名骑士追去了北方。
这举动虽然荒唐,但越荒唐的事,骑士往往越执拗无比,一定要做。
这名骑士一去不复返,他自然不知道信雁去北方联系了一位杀手,让这个杀手,前往地瓦国,追回那四把刻着四大家族姓氏的剑。
信雁跨越了南部的暮夏,来到了中部的夏秋之交地——均天城。
亚达收到了这封委托信,他握了握信纸,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均天城,朝地瓦国而去。
信纸上只写着让亚达去地瓦国,寻找让南陆飞雪不再的关键。
落款是,你的姐姐——乌琼·卡伦。
亚达看到这个落款时,就闭上了眼睛,眼前的战火纷飞,染红了黑夜,那样一望无际的战场,让他永远都忘不了。
他从尸体堆里爬出来,雪阿城飘起大雪,覆盖在昨夜的尸山遍野,烈火熊熊的噩梦。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自己被死亡包裹时,自己的生存是那样的罪恶和不齿。
他本这辈子都不愿再看见“乌”这个字。
如今是他洗去罪恶和不齿的机会,他的姐姐找到了他,又给了他一个不再流浪的机会。
亚达睁开眼睛,他能视物之时,就已经坐上了自己的马,一路朝西北而去了。
渡过了绮罗运河,就是克亚城。
他没有在这里看到马克的身影,也没有敢向当地人打听马克的消息,然而或许马克在克亚城真的很有名气,距离他放走马克已经很久了,虽然没有他的消息,街道里却处处可以听到他的轶闻。
酒馆里的老酒鬼聚在一起时,也会笑着说马克一开始到达克亚城时狼狈的模样,所有人都以为他根本提不动剑,长的虽然高大,却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
“你有见过他在战场的时候吗?像一头熊!”
“可惜这头熊,没有再回来。”
听到他们的太息声,亚达也有些奇怪,他以为马克会回克亚城的,如今他不在克亚城,又去哪了?
亚达没有时间再去管马克的死活,他稍作休息,就继续上路了。
后来离开了克亚城,就要进入中央山脉处。
他走上了当初流族人修建的山间大桥,又走下了大山,越过瀑布,却在中央森林里,遇到了神出鬼没的流族人。
为首的,是皮肤黢黑头发花白又短细的——齐柯。
他要比过去看起来更黑一些,看得出这个夏天,他也和商队在外面奔波着生计。
他们把亚达五花大绑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让亚达应接不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抓起来,只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很像个杀手吗?
森林里可怕的果然不仅仅是野兽,还有善恶不知的流族人!
想到这里,亚达就气的牙痒痒,无奈不已的被一路绑到了克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