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大昭寺，雪只下了片刻。
今日天气更阴沉，果然下午飘起了鹅毛大雪。
鹊儿还病着，不能去外头玩儿，几个孩子便也不出去，就把窗户推开一道看看。
季桑倒是站在院子里，都腊月了，这还是今年的头一场雪，只怕明年的收成好不了。
大门被哐哐敲响，莲娘过来说道：“姑娘，好像是太太身边的婆子。”
季桑有点惊讶：“孙氏病好了？”
本来季家只季桓一个，这回王姨娘怀了男胎，孙氏一气之下就病了。
婆子进来，朝季桑行礼，道：“姑娘，您好些日子没回家了，老爷和太太都念着您呢，想你何时有空，请您和两位小主子回家住些时候。”
因到年底了，季老爷要撑场面，便想起了季桑这不孝女。
到时候有宾客上门，也好让他吹嘘一番。
季桑道：“听说王姨娘怀了个男胎，我是要回去瞧瞧。”
婆子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莲娘立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太不想王姨娘为季家开枝散叶？”
婆子赶紧露出笑来：“没有，没有，太太十分高兴。”
季桑笑道：“那是最好了，我明儿就回去。”
婆子得了准话，立刻就走了。
季桑去屋里看几个孩子，因鹊儿病了，他们都比往常安静，说话声音都低了些，凑在一起看书。
“我见过狐狸精。”燕儿突然说道。
陆决立刻追问：“哪里有，我也要见？”
燕儿爬起来，从箱子里翻出来个册子，翻了几页说道：“这里，夏天的时候，在山上的宅子里见过。”
因那些天大雨，燕儿没法出去玩，就往纸上记下来不少东西。
其中一页上就写了她见过狐狸精，只是具体情况，燕儿已经记不清楚了。
善思努力回想了一下，道：“我也想起来了，姨姨那时候说想要个男狐狸精给她赚钱。”
这么一说，季桑也想起来了。
这话她还真说过，只是这是她跟莲娘她们说笑提起的，这些孩子竟然还记得。
尤其是燕儿，为什么把狐狸精记得这么牢呢。
陆决自然是不信的，说道：“应该是姨姨跟人说笑吧，世上怎么会真的有狐狸精。”
燕儿却十分坚定：“我见过，我真的见过，让我想想。”
哥哥们看妹妹这样说，也不跟她争论，都哄着她，说她是对的。
季桑的记忆慢慢回笼，想起当初自己说那人是勾引自己狐狸精，一时心情复杂。
但她觉得那些话是真的应验了。
她对旁人编出来许多理由，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她不情愿嫁。
其实季桑自己心里清楚，她还是觉得赵砚很好，只是又很没有胆量，所以不敢嫁。
她能骗得了旁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孙氏这边，正有个小厮跟她说话：“太太，我们瞧得真真的，有个年轻男人从二姑娘的院子里出来，咱们从前都没有见过。”
孙氏听了，道：“难道是武家给她说亲了？”
这小厮哪里知道，摇头。
孙氏忙追问：“那男人长得什么模样，比起三姑爷来如何？”
小厮道：“离得远，看不清模样，只是瞧见他比三姑爷高，那身衣服料子也好，骑着高头大马，还有随从伺候。”
小厮这么一说，孙氏立刻警惕起来。
这必定是武家给季桑找的夫家！
不行，这一听就比她那女婿强啊，她不能放任此事发生！
孙氏想着，只觉得头开始疼了。
她本以为钱鑫能够高中，结果当日不知怎么回事，钱鑫吃坏了肚子，进了科场没多久就熬不住，出来了。
这还得再等三年，季樱为此动了胎气，与钱鑫争吵一番，总之是一塌糊涂。
王姨娘这老贱人，偏偏在这时候怀了男胎，她想动手，结果这胎早就坐稳了，问她为什么不早说，她说她没有怀过身孕，还以为自己病了。
季老爷自觉老当益壮，又收用了两个侍女，如今家里头倒是比前几年更热闹了。
孙氏之前病过一场，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她有病了好些日子，最近才缓过来。
她只觉得自己片刻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不管是王姨娘还是季桑，她总要先打压一个，不然自己在季家还怎么当家！
她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翌日季桑回了季家，她仍旧是不带孩子的。
季老爷照旧问了一遍，季桑不答，恭喜道：“听说咱们家要添丁了，真是一桩大喜事，可要叫王姨娘小心些。”
季老爷果然高兴起来，道：“你多了个弟弟，真是没想到，本以为我命中只有一子，不想竟然还有一子。”
季桑道：“想是缘分到了，对吧，太太？”
孙氏被季桑一点名，干巴巴地露出个笑来，硬着头皮说：“是，是大喜事，我也很高兴。”
季桑看着她这脸色，心情大好，说道：“太太是小弟的嫡母，您多个儿子，弟弟妹妹们又多了个弟弟，我想着太太也很高兴呢，您可要好好照顾姨娘。”
孙氏咬牙切齿，但在季老爷面前，还是拿出了当家主母的姿态：“这是自然，老爷放心，我一定好好看顾王姨娘，让她平平安安生下个小郎君来。”
季老爷听了这话，顿时更加高兴：“那就辛苦你了。”
孙氏脸上的不快都要遮掩不住了，赶紧端起茶杯遮掩。
季桑难道会放过她吗？当然是乘胜追击了
“爹，三妹夫是怎么回事？”季桑皱眉问道，“那会儿在武家的时候，妹妹信誓旦旦，说妹夫能够高中的，我也等着好消息呢，他中了，也好帮帮弟弟，我听说是病了？”
孙氏露出一副要吃人的神情，季桑只当没有看见。
“唉，你祖父一世英名，就是说的这门亲事实在荒唐，钱鑫那小子，我早就说他科举没有指望了，说是什么病了，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上了科场病了，他那就是没本事找的借口罢了。”季老爷冷笑道。
季桑心想，是啊，怎么就那么巧，钱鑫当天病了呢。
这世上的巧合并不多，季桑心里很清楚，只怕这巧合，又是有人帮着她呢。
那人是谁，就不必提了。
他也以为钱家是什么好地方呢，结果这个亲家是一点用都没有，说起来他就来气！
孙氏道：“二姑娘，你过了年就十七了，怎么样，可有看好的人家了？”
季桑微微低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道：“太太，我的婚事，如今有义父义母做主呢，我前些时候过去，瞧见好些郎君，说都是明年有望榜上有名的人，只是婚姻大事，最要紧的就是要谨慎，不好现在就决定。”
季老爷果然很高兴，说武家如何如何好。
孙氏觉得自己又要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