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把几个孩子哄睡,自己也犯困起来,小憩了一会。
武岚把她叫过去,叫她看今日宾客送来的贺礼。
季桑道:“这么多。”
武岚指着那些东西:“我叫人搬个箱子过来,给你带回去。”
季桑道:“给我的?”
武岚点头:“自然。”
武家留下这些东西也没用,不如给了季桑。
季桑有些迟疑,武岚拉着她的手笑道:“放心拿着,我们的亲戚也不多,里头没什么贵重东西,不说旁的,你既然认在我们家,就是我的妹妹,咱们往后几十年都是姐妹,我有的是要你帮衬的时候。”
不管爹娘是因为什么缘故认下了季桑,但既然认了,那就是武家的姑娘。
武岚一定会照顾她的。
季桑道:“姐姐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武岚叫人搬了一口箱子进来,把东西都装上,回头就给季桑带走。
两人去院里说话,过了一会,侍女说陈纬睡醒了,要过来。
季桑问道:“姐姐,上回的事情可了结了?”
上次两个人吵架,是因着陈纬对季桑的不满,她是得问一句。
武岚道:“算是了结了吧,只是我们谁都不能说服谁,便约定不再提起此事了。”
虽是夫妻,但想法也是不一样的,他们并不想为此争吵,便搁置了这件事情,继续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武岚道:“不过我早说过,要他当面给你道歉的。”
季桑笑:“道歉可不够,赔礼呢?”
“有,”武岚也笑起来,她知道季桑跟她说的玩笑话,道,“如今他是你的姐夫,赔礼自然更丰厚。”
季桑道:“这是我该得的,我就不客气了。”
正说着,陈纬已经来了。
他是个正经的读书人,陈家也是正经人家,上回他因故迁怒季桑,回去之后夫妻又吵了一回。
但不管怎么样,他迁怒了季桑,就是他的过错,他是男人,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不敢认的。
他和武岚已经说好,他要给季桑赔礼道歉,尽管他还是不同意季桑的想法。
季桑起身行礼,客客气气喊了声“姐夫”。
陈纬忙还礼,也不忸怩,开门见山道:“上回游湖,我言语失当,说了不该说的话,实在无礼,今日特地向妹妹道歉,还请妹妹见谅,如今咱们是一家人了,妹妹有什么难处,要及时告诉我和你姐姐,不要见外。”
这番话他说的实心实意,陈纬仔细想过了,季桑只是喜爱钱财,她无人护持,还要照顾两个孩子,钱财于她来说确实重要,自己以己度人,有错在先。
当然了,这不代表他认同季桑的观点。
季桑也还礼,道:“咱们顶多就是意见不合,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姐夫和姐姐和睦,相互扶持着,不要因我几句话生了龃龉,这我就放心了。”
陈纬看向武岚,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显然那场争吵只是让他们更亲近了,并没有因此互生怨怼,依旧恩爱。
季桑看得牙酸,心说果然是一对恩爱夫妻,她在这里实在多余。
陈纬跟季桑道过歉,又送了些赔礼,便离开了。
武岚目送丈夫离开,道:“他这样一根筋的性情,日后真到了官场,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她是真的担心丈夫。
季桑道:“岚姐不必担忧,陈家大伯在朝为官,必会护着姐夫的,何况姐夫如此,也不见得没有好处。”
武岚惊讶:“什么好处?”
季桑:“起码不必担忧,有朝一日姐夫会因为贪污受贿有牢狱之灾,你说呢。”
武岚想了想,便释然了,笑道:“也是,大不了跟爹一样,去书院做个教书先生,我也不嫌弃他。”
想通这一点,武岚的心情都好起来,季桑实在很会开解人啊。
季桑在武家住了几日,便带着孩子重新回到了自己家里。
季家不是她的家,武家很好,但武太太是个爱读书养花的,季桑要忙着赚钱管账,两个人说不到一块会儿,偶尔见见还是好的,但整日都在一起,那是没话说了,大家都不自在。
季桑亲手给老两口裁了秋季的衣裳,他们很是喜欢。
正好季桑借口要去查看庄子上的事情,便搬出来了。
不得不说,赵砚的法子实在是好用,季桑不仅得了好名声,以后生父和继母都不能轻易奈何她。
可以说是一劳永逸了。
因此季桑着实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每日照顾孩子们,打理家业,得空还会带孩子们出去玩耍,这实在是季桑过得轻松愉快的一段时日了。
若是可以,季桑很希望日子就这样下去,不要再有丁点的波澜。
她喜欢风平浪静,她不想提心吊胆,也不想辛苦隐忍。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季桑十分担心。
不只季桑担心,赵砚和陆慎也很担忧。
大昭寺最出名的一敏法师,这位德高望重,深得京城百姓喜爱,大昭寺内定的下一任接班人,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见过的高僧,正弯下腰,笑眯眯地、亲切地、和气地跟善思说话。
这些时日,善思定期要来大昭寺,有一回一敏法师在指点弟子,那弟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善思听见了,脱口而出,叫法师很是喜欢。
于是一来二去的,善思颇得一敏法师的喜爱。
若不是知道他是父母独子,只怕是要劝赵砚让孩子出家的。
季桑忧心忡忡,对莲娘道:“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善思这孩子怎么就喜欢上佛法了。”
赵砚不信,她也不信,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你问他,他就说喜欢,觉得有缘分。
季桑这个发愁啊。
她和赵砚几乎没有来往,但为了这事儿,季桑都打发人去问赵砚了。
赵砚也对此事表示很担忧,问过孩子,也问不出个长短来,两个人束手无策,只能陪着孩子定期来大昭寺。
莲娘道:“姑娘别担心,小孩子嘛,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以后就不喜欢了。”
季桑道:“最好是这样。”
只是善思这孩子沉稳、长性,只怕他要长久喜欢上佛法了。
想想这孩子,若有朝一日他要剃度出家,要了断红尘,季桑真是不能忍受。
赵砚必定更不能接受。
且不说他们都是疼爱孩子的,这孩子还是赵砚兄嫂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们两个都是教养过孩子,以后去了地下,怎么跟人家爹娘交代!
燕儿正和一个白白嫩嫩,四五岁上下的小沙弥一起看蚂蚁。
鹊儿走到季桑身边,道:“小姨你不要担心,哥哥跟我说过,他不出家的。”
季桑当然听孩子说过这话,但人是会变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