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背着手在堂屋里打转,时不时回头看赵砚一眼。
“你说话啊,你们这叫什么事情?”陆慎焦急道。
赵砚依旧不紧不慢地喝茶,神色看起来十分从容。
“你不急,我急啊!”陆慎道,“我去找季家妹子问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我那天远远瞧见你们俩抱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我等着吃你们的喜酒,礼都准备好了!”他左手手心拍着右手手背,拍得啪啪作响。
“结果呢,我就几天没过问,你说你们俩完了,跟我说什么笑话呢!”陆慎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桑也不是冲动胡来的人啊。
赵砚道:“不必去问,我跟她说了兴国公府的事情。”
陆慎噗通在椅子上坐下,全都明白了。
这才是一个正常女子会做出的选择。
不像他那妹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净做蠢事。
陆慎叹道:“你着急告诉她做什么,大可以等你们再亲近些,再说此事。”
“算了,她是对你的身份不满吗?”
若是季桑看不起赵砚的身份,那他们二人分开也很好。
她看不起赵砚,说明也不是个好的。
赵砚放下茶杯,道:“她问我能不能赢?”
赵砚并不知道结果,也不想在她面前大放厥词,他不是那样的人。
陆慎听着这句话,心里的怒气又转为叹息。
这话问的,当真是一针见血。
“唉,我观季桑妹子,实在是个果敢冷静之人,你若是不说此事,成婚后再说,,到时候木已成舟,凭她的胆色,应该能够容忍。”陆慎惋惜道。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季桑,但他还是向着自己的弟弟。
“何况咱们也不见得会输,还有我们陆家帮你兜着呢。”陆慎说道。
赵砚道:“焉知那时候,她不是要我写一份和离书呢,陆兄,此话休要再提。”
陆慎只能叹气。
赵砚又道:“若她一早知道我的境况,便不会有现在的事情,说到底,是我私心隐瞒,她现在及时抽身,才是对的。”
事已至此,陆慎也没什么能说的了,他总不能昧着良心去劝季桑吧。
那福灵郡主出身皇室,兴国公府上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
尤其前些日子江家又夭折了个小郎君,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她现在瞧着善思平安顺遂,心里不知如何怨恨呢。
她以前不是没有对赵砚和孩子下过手,只是赵砚身在锦衣卫中,善思那里,兴国公到底存着几分良心,死死护着,这才能够相安无事。
“阿砚,”陆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当真放不下吗?”完整内容
其实陆慎有时候希望赵砚能够离开锦衣卫,远离这一切,去过更平静的日子。
赵砚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但还是说道:“你当真觉得我和善思逃得开吗。”
他们逃不开的,主动退让,只有死路一条,陆慎不见得能够护住他们。
赵砚也不想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他要他的侄儿,光明正大地好好活着,能做他喜欢的事情。
他们没有错,错的是兴国公,是他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他该付出代价。
陆慎苦笑一声:“是,逃不开的,我又在说蠢话了。”
赵砚不怪他,指着桌上的盒子:“劳烦你将她交给季桑。”
陆慎问道:“什么?”
“地契,”赵砚道,“那园子春光不错,她很喜欢,送与她赏景吧。”
陆慎拿过:“真的不见了?”
“不必再见。”赵砚道,再见也不过徒增伤怀罢了。
他希望季桑前途光明,希望她得偿所愿。
只要他活着,便会保护她。
门外侍女惊呼一声:“小郎君你怎么哭了?”
赵善思今日早早回来,他也有些事情要问二叔。
但不必问,他现在都已经听清楚了。
赵砚大步出去,将侄儿抱进怀里:“善思回来了。”
赵善思流着眼泪:“二叔,你们,你和姨姨……”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还以为自己会有婶婶,会有弟弟妹妹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赵砚抱着他:“没事,姨姨还是喜欢你的,你还能去她那里玩,和弟弟妹妹读书一起。”
他和季桑是不可能了,但劳烦季桑照顾赵善思,还是不打紧的。
赵善思也确实需要一位女性长辈照顾他,季桑知书达理,温柔和善之下又不失果决狠心,实在再合适不过。
赵善思道:“可是二叔不能去看姨姨了。”
赵砚道:“那善思帮二叔照顾她,要是有人欺负她,你回来和二叔说,好吗?”
赵善思垂下眼睛,靠在二叔肩膀上。
“为什么呢?”他好一会又问。
赵砚回答:“婚姻大事,自然要细细考虑,我们不合适,自然是不成了,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若你要问过错,也是二叔欺瞒在前。”
“二叔是好的,”他道,“姨姨也是好的,大家都很好。”
当然了,还是二叔最好。
他小小的偏心了一下,不想承认二叔有过错。
陆慎这时出来,玩笑道:“哎哟,我们小郎君怎么哭了,我数数,有几年没见了呢,真是稀罕。”
赵善思赶紧把眼泪抹掉,抬头道:“我没有哭。”
陆慎哈哈笑着把他从赵砚怀里抢过来,往上抛了两下:“走,一会去陆叔叔家里,你陆决哥哥最近上进了许多,正得意呢,咱们去打压打压他,叫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赵善思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武先生一再说过,他是有天赋,别家孩子学得慢,开窍开得晚,都是寻常事情,叫他不要在别的孩子面前盛气凌人,打击他们。
赵善思因此一向十分谦虚,不想还有人催着他,叫他去打压人,真是稀罕,哪儿有这样的叔叔呢。
赵砚在后面瞧着,不论他能不能成事,善思都有人疼爱保护,这就很好了。
何况兴国公还算有一点良心,不会让兄长唯一的血脉出事的。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但又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陆慎这日得空,来季桑这里送东西。
季桑看见他,有些意外,忙将人请进来。
陆慎看了她好一会,季桑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
半晌陆慎道:“果然,还是不太聪明的女子最可爱。”
季桑听不得这话:“你们男人都是什么毛病,好好的姑娘说人家不好,难不成偏偏喜欢傻子吗。”
陆慎笑道:“你错了,我们男子,喜欢有时聪明,有时傻,有时精明,有时糊涂,有时贤德,有时爱妒,最好还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态的女子。”
季桑听了笑出声来:“怪不得陆郎君至今孤身一人,原是自讨苦吃。”
陆慎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笑着说是,然后将那地契放在桌子上。
“赵砚给的,你且收好,要还自己去,不要为难我。”
季桑看了一下,半晌叹道:“何苦。”
陆慎道:“我们总是希望你好的,有事只管打发人来找。”
季桑道谢,陆慎便去书房看几个孩子读书,顺便和武先生论学一番,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