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帕子,头发被绑了起来,露出一张干枯的面皮,完全看不出年纪来,她极瘦弱,几乎到了皮包骨的地步。
季桑拉了把椅子坐下,将帕子从她嘴里拿出来,道:“你只惊吓于我,并不打算害我们一家人,想来并非恶人,若有什么难处,不如同我说说。”
女子依旧是昨晚上的说辞:“雨停了你们就下山,把这庄子卖出去,还能活命,不然你们都要死。”
除了这句话,一句都不肯多说了。
她说得十分认真,季桑能够感觉到她并非危言耸听。
季桑道:“这庄子我出了大价钱的,你说得糊里糊涂,我怎么能相信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问清楚,季桑如何能够甘心。
她的钱绝对不能白白打了水漂。
实在不行,她就去找赵砚,去找陆慎,她就不信了,一个山庄,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叫这女子十几年里装神弄鬼,吓退了那么多人。
女子皱眉,焦急道:“我没有骗你,我是为了救人!”
季桑见状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等雨停了,我便将你带下山,送去官府,叫人来山上再查看。”
她不愿意说,季桑也就不问了。
女子听说要送她去官府,立刻慌张起来:“你赶紧放了我,你不能送我去官府。”
季桑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你装神弄鬼,吓得我家侍女丢了魂,我也受惊不浅,问你缘由,你也不说清楚,还叫我卖了庄子,我自然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的。”
说罢,季桑便重新将帕子塞进女子嘴里,起身离开,不管她如何挣扎。
今日雨小了些,但依旧阴沉沉的,没有放晴的迹象。
莲娘又去外头转了一圈,对季桑道:“姑娘,大伙儿都急着下山呢,想叫你给个话。”
季桑道:“他们要是能找到下山的路,那我还想跟他们一起走呢。”
这话传出去,果然大伙儿都确定季桑肯定撞了鬼,但下山的路早就被雨水冲毁,外头的雨还没停下,想下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能等雨停再走。
敲门声响起,季桑道:“进来。”
脚步声很轻,季桑起身去看,果然看见了善思。
季桑道:“有事找我?”
善思跑过去,挨着季桑坐下:“姨姨,我听见他们说昨晚上有鬼?”
季桑正愁没人说话,道:“没有鬼,抓到个人,她说了些糊里糊涂的话,我便假装说有鬼,别怕。”
善思就知道世上没有鬼,说:“我不怕的,我知道没有鬼。”
他就是好奇,鹊儿也好奇,只是鹊儿被燕儿缠住,他就来打探消息了。
季桑道:“人吓人才更吓人,昨晚上把我吓死了。”
季桑说起昨晚上自己床下有人,半夜摸出来吓唬她的事情,善思都不由得抱住了季桑。
这也太吓人了,大半夜床下有人。
“那人真坏!”怎么这样吓人,怪不得姨姨脸色不好,肯定是被吓到了。
他回去就和二叔好好说说这件事情,不能有人欺负姨姨!
他抱着季桑:“姨姨不要害怕,晚上叫人把床搬到姨姨屋里来,我和弟弟都睡在姨姨旁边。”
季桑心想确实是有这个必要的,但她嘴上说道:“没事,姨姨不怕的。”
身为长辈,是不可以害怕的。
善思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知道,但是我和弟弟担心姨姨呀,要是我们不守着,夜里会担心得睡不着的。”
季桑将他搂在怀里:“那就要辛苦善思和鹊儿了。”
善思凑上去在季桑脸上贴贴,他知道,姨姨和弟弟还是很像的,外甥像小姨,都是一样的脾气。
嘴上不肯说,事情都藏在心里。
夜里,鹊儿和善思果然说了要睡在季桑这里。
燕儿当然不肯一个人睡了,抱着季桑不撒手,顺利睡在了季桑床上。
于是晚上几个孩子就念念叨叨,你问这个,我说那个,季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三个还小嘴叭叭的。
季桑本想阻拦他们,但想着这样的时候也不多,她也就不拦着了,在孩子们的嬉笑议论声里睡着了。
燕儿看见她娘睡着了,立刻朝两个哥哥嘘了一声。
周见鹊和善思见状,也立刻不说话,三个孩子乖乖躺好,很快也睡着了。
这一晚上季桑睡得安稳,天不亮她就醒了,外头的雨还没停,但已经小了很多,季桑心里不安,想着要不要去探探路,今日就下山。
小月过来传话,季桑起身,去见那女子了。
女子手脚都被绑着,看见季桑,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季桑道:“怎么,打算跟我说实话了?”
女子道:“你认识锦衣卫的人,你是什么出身?”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似乎有些希冀。
季桑听她这样问,道:“我确实认识锦衣卫的人,不过只是意外相识,并无出身。”
女子听到这话,眼里那点希望便落空了,
季桑又道:“我于他有恩义在。”
女子立刻抬起头,问道:“他能查大案吗,灭门的大案?”
季桑对这女子的经历十分同情,但想了想,她说:“你还是别指望锦衣卫能帮你主持什么公道了。”
虽然季桑和赵砚相识,但说句实在的,你让锦衣卫去灭门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他们是皇帝手里的刀剑,去查案只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做事罢了。
就算赵砚想查案,他的上司要查吗,说不定当年犯下这灭门大案,就与锦衣卫有关。
女子已经全然绝望了,她枯槁的面容上有泪水滑落下来。
季桑道:“我还认识其他人,或许能够帮你。”
女子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季桑接着说道:“你留在这里,何日才能沉冤得雪,我带你下山,你大可以隐姓埋名,等待时机。”
女子哭泣道:“还有机会吗?”
不是她要留在这里十几年不敢出去,她只是害怕会连累还活着的亲眷。
季桑过去帮她擦了眼泪,道:“你若是不走,那才是一点机会走没有了。”
女子停了这话,半晌后道:“姑娘,不是我危言耸听,现在雨已经要停了,赶紧下山吧。”
季桑道:“我正有此意。”
女子还要再说什么,莲娘推门进来:“姑娘,外头来了几个男人,说是在山上落了难,要来避雨的。”
季桑出去道:“这怎么会?”
雨下了三天,这个时候来避雨,说得什么鬼话。
“郑二哥也说来者不善,叫我跟姑娘说一声。”莲娘道。
季桑想了想:“我过去瞧瞧,你去准备茶水。”
她给莲娘使了个眼色,莲娘心领神会,扭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