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被外头的雨声吵醒，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雨怎么还不停。”季桑从床上下来，想推开窗户看看。
莲娘忙拦着她：“姑娘，外头好大的雨，开了窗户都飘进来了。”
季桑停下，走到门口看了看：“只怕皇城已经被水淹了。”
昨天还只是猜测，但这样捅破天似的大雨下了一日，皇城必定遭了水灾，还是大灾。
莲娘也叹气：“是啊，这雨不知道何时才能停下，咱们在这山上，也下不去。“
他们暂时没什么危险，但雨要是再下三四日，就说不定是什么情况了。
季桑起身，吩咐人将粮食放好，千万不能受潮，住的院子里里外外也要检查一遍，总而言之，一切有可能的危险都要排除。
更要防备那来路不明，装神弄鬼的妇人。
莲娘领命去了，季桑起身去看几个孩子。
孩子都还小，并不清楚这大雨有多危险，所以不太害怕，吃了饭便都去书房读书练字。
燕儿打了个呵欠，倒在季桑怀里：“娘，外头怎么还在下雨？”
哥哥们待得住，但燕儿想出去打秋千，想出去玩儿。
季桑搂着她安慰道：“那怎么办呢，天要下雨，娘也没法子。”
燕儿委屈地往外头看了看：“我想吃甜瓜，冰的，甜的。”
季桑平时不许他们吃太凉的太甜的，可今天不能出去玩，她想吃一点冰镇还放糖的甜瓜，应该没问题。
委屈成这样了，季桑哪里忍心不答应，叫人去准备了。
燕儿脸上立刻没有委屈，扭头朝两个哥哥眨眨眼睛，娘可不会叫她吃独食，两个哥哥自然也是有的。
周见鹊也朝她笑，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善思则小声说了几句“谢谢妹妹”。
季桑在燕儿脸上捏了一把，燕儿嘻嘻笑着将头埋在季桑臂弯里撒娇。
季桑无奈笑了一声：“你倒是心眼儿多。”
外头大雨下了一整日，到夜里的还没停下。
季桑躺在床上睡不着，白日里她不能在孩子们面前露出担忧的神情来，夜里躺下却睡不着，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她想和莲娘说话，但莲娘好像是累了，方才她洗漱完，就看她都没有回去和小月一起休息，就躺在外间睡着了，一直没动静。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季桑才渐渐困了。
她忽然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好不容易才能睡下，季桑不想起来查看，侧身朝里头躺下。
但很快，她便感觉到这声响的来源似乎不是门外，而是，她的身下。
她身下是床，床下是空的，早放了药，也不会有蛇虫鼠蚁，怎么会有声响，哪里来的声响？
但这声响没有停下下，反而声响越来越近了，还带着些寒意，向她逐渐靠近。
季桑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后背立刻浸出冷汗，那一瞬间她想，真的是鬼吗？
她浑身发冷，额头有汗流下来，想动却不敢动，双手发抖。
声音越来越明显，那股寒意越靠越近，几乎贴在了季桑的耳边，季桑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沌中。
她想，或许我是在梦中。
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告诉她不是。
季桑忍不住想发抖，恐惧压制了她，她完全没了动弹的力气。
有什么粗糙的、冰冷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她的脸颊上，移动到她的脖颈间，很快又覆盖在她的口鼻处。
季桑完完全全被吓住了，浑身都颤抖起来，上下牙齿磕在一起。
季桑咬住自己的嘴唇，嘴里尝出点血腥味来。
她觉得有个石头压在她的胸膛上，她喘不过气，脑袋里也全是浆糊。
这到底是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极度的惊惧，让季桑就要失去理智，她想惊叫，想大喊，可她喊不出来，叫不出来。
想到她的孩子们，季桑还是死死守住了那一点理智，她紧紧闭着眼睛，那东西慢慢用力，似乎要完全捂住她的口鼻。
季桑越发地喘不过气来，难道她要死在今日了吗？
外头忽然传来几声狗叫，是千千在叫唤。
季桑还是不敢睁开眼睛，那只手往下压的动作也停滞了片刻。
但只是片刻而已，一只三四个月的小狗崽子罢了。
下一刻，一只柔软的手握住那个粗糙的东西，一把匕首从枕下被抽出来，狠狠地被刺出去。
尽管季桑自觉用了最大的力气，但匕首并未刺到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季桑头皮发麻，就要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才有的力气又散了。
那勉强能说是个人影，裹着白色的破布，上面黑漆漆的，像是一头长发，在长发的缝隙里，好似能看见骷髅似的人面。
季桑披头散发地跌下床，那人影好像也没想到季桑会动手，失了分寸。
季桑还未缓过神，人影又动作起来。
季桑以为他是要去外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扑过去，人影不防，被按在地上，两人翻滚起来，撞到了桌子，发出些声音来。
外头狗叫声越来越大。
不能让他去外头，季桑想，她的孩子们还在睡觉，不能让他们受惊。
这样想着，她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占了上风。
那人影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这样有力气，眼看不敌，也慌乱起来，发出沙哑粗砺的声音：“我是这宅子里的宅鬼，你若识相，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出去，还能活命！”
季桑发现这鬼不是自己的对手，渐渐冷静下来，她恶狠狠道：“管你是什么鬼神，这现在是我的宅子，该滚出去的是你！”
这庄子几乎花去了她剩余的所有银钱，让她走，不可能！
季桑手下越发用力，还趁机捡起了匕首，也不管匕首这时候有没有用。
那人影眼看季桑发狠，还拿了匕首，自己又逃不脱，一时惊恐，喊道：“你不能杀我，我是来救你的！”
季桑也发觉自己死死按住的是一具温热的躯体，并非鬼怪。
“我真的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会死！”这声音几乎不能分辨是男是女，极为刺耳。
季桑不敢放手，喊道：“莲娘，莲娘……”
但莲娘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狗叫声越来越大，不少人都被喊到了院门外。
“姑娘，”小月就住燕儿屋里，离得近些，在外头问：“姑娘怎么了？”
“你去开院门让郑二哥进来，再瞧瞧莲娘。”
小月听了吩咐，不敢拖延，忙去开门。
郑二跟着小月进来，就看见季桑按着个什么东西，坐在地上。
小月腿都软了，郑二惊道：“姑娘抓了恶鬼？”
季桑道：“不是鬼怪，是个活人。”
小月扶着桌子站好，去看莲娘。
郑二大着胆子上前，帮季桑将人按住，壮着胆子查看，发现果然是个活人。
季桑跌坐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