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你做的?”袁威宏指着六孔培养皿上的标注FZY1016,如此问。
“嗯呐,师父,应该,没问题吧?”方子业这会儿正在整理口罩。
老师传唤,方子业只能是快马加鞭地往实验室里赶,压根不敢有丝毫耽搁。这会儿拖鞋有没有穿戳,方子业都没来得及辨认。
嗯,进到细胞房里,原则上,是不能穿自己的鞋的,是需要单独买一双鞋放置在细胞房外的鞋架上备用。
袁威宏再继续审视几遍,继续聚焦于镜下视野:“第一次做,你就做成了这样?”
“天才啊?”
“谁帮你做的?”袁威宏思维先入。
“师父,这真是我自己做的,实验室里的师兄们,哪能有空帮我做?不过洛听竹师妹倒是指点了一些。但没帮忙。”方子业已经猜测出,自己的操作应该不是差了,便安心下来。
只是往脚下一看,貌似这双拖鞋还真不是自己的。
往门口一看,方子业就发现,有一颗头,猫着细胞房的门框往里面看,好像是洛听竹。
方子业无奈啊,只能是伸了一下脚。
刚刚来得太急,他以为是自己的划痕实验中细胞出了问题,被老师发现,所以找了一双眼熟的拖鞋,都没看小小的名字标签。
实验室里的拖鞋,基本上大同小异,如果不看名字标签,是来不及辨认的。
猫着的头就瞬间退缩了回去。
袁威宏也注意到了方子业的小动作,细细想了一下:“你穿了谁的鞋子?”
“你的鞋子在我脚上。”袁威宏也是之前泡过实验室的,自然知道相应的规矩。
方子业左右摇晃了几下:“师父,没事儿。”
“划痕实验一般按0,6,12,24小时拍照。你怎么不按照标准来呢?”袁威宏转头反问。
这也是他叫方子业来的目的,10月16日是昨天,方子业这很明显是没有好好地观察拍照。
“师父,骨巨细胞瘤生长比较慢,不是可以延迟拍摄照片的么?”方子业问。
“你说它长得慢就长得慢啊?发表在文章上的图片,就是所有的原始材料吗?”
“你不来,就等着别人给你收尾啊?就算是空白的,无效的,没有意义的数据,就不是实验的数据了?”袁威宏仿佛是找到了敲打的时机,如此追问。
方子业立刻稍微有点焉。
这一点,方子业倒是真没特别注意,主要是他看其他与骨巨细胞瘤相关的文献,里面记录的都是24h,48h、72h这样以24h或者12h为间隔的观察,而不是六个小时或者绝对12h的数据记录。
没有认知经验,就算是加点了,操作熟练度得到提升,仍然会吃亏。
“师父,我错了,我再重新做一遍。”方子业也是老实,知错就认。
“还等你重新做一遍,不要钱啊?”
“国家给课题拨款的钱,就是让你想失败就失败的啊?”
袁威宏继续敲打:“你这往小了说,是做事不严谨,往大了说,伱是随意挥霍国家的财政拨款资源!”
袁威宏把三个六孔板小心翼翼地一收,然后递给方子业,让方子业先消毒表面后,放入到细胞培养箱里。
方子业就可老实了。
不过等方子业放完了六孔培养皿后,说:“有机会请洛听竹吃个饭,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了我们组的小细胞,守了这么久。”
“好好道谢一下。”
方子业头下意识一歪,这是方子业突然思考的一个习惯性微动作。
“Transwell细胞侵袭实验,会操作么?”袁威宏,一边往门口走,接着问。
方子业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袁威宏卸下方子业的细胞房拖鞋,动作微微一顿。显然方子业的回答,把他给整不会了。
他今天会来实验室,可不是特意为了监督方子业的实验操作而来,是洛听竹这個小丫头,请教到了他头上,主要是洛听竹打听了一圈,也没人有空教她,便问了一下袁威宏。
袁威宏对洛听竹这个小姑娘也是记忆深刻,所以想着没事过来瞧瞧,顺便看了一下方子业的实验进度,发现方子业的操作格外好,但又有瑕疵。
“应该差不多。”方子业点头,语气沉稳,不敢造次。
“实验流程有哪些?”袁威宏可不希望方子业霸蛮。
批评归批评,粗心归粗心。
妈蛋刚进实验室不到半个月,就直接成熟操作到了细胞划痕实验,这样的天赋,放眼全国,不说没有,但肯定不算特别多。
毕竟一般人,认识实验器材,抄写实验记录,培养细胞等操作,也得搞个一段时间。
在袁威宏的眼里,方子业一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靠谱学生,而不是个天赋型选手。
之前一步步略有长进,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可不是方子业完成了大跨步。如今这一下子,才进实验室没多久,就突飞猛进,着实把袁威宏给整不会了。
咱们师徒两,谁不知道谁啊?
小天线宝宝。
“大致流程是细胞培养与处理—包被基底膜—水化基底膜—制备细胞悬液—接种细胞至上方小室—细胞固定—细胞染色—封片—细胞观察计数。”方子业慢吞吞回。
虽然回答很慢,但精准。
“实验原理呢?”袁威宏把鞋子还给方子业。
“侵袭实验就是将小室放入培养板中,小室内称为上室,培养板内称为下室,上下层培养液以聚碳酸酯膜相隔,上室内添加上层培养液,下室内添加下层培养液。将细胞种在上室内,由于膜有通透性,下层培养液中的成分可以影响到上室内的细胞,从而可以研究下层培养液中的成分对细胞生长、运动等的影响。”
“但肿瘤细胞在饥饿状况下,肯定会努力地往下层培养液钻,抵达下层培养液中的肿瘤细胞数量,就代表着侵袭能力。”
“和高中一样,谁更饿谁跑得快,大家一样饿,谁跑得快,谁先吃饭。”方子业还类比了一下。
袁威宏的嘴角一歪,虽然被口罩挡住,可眼神却纠结:“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师父,咱们是师徒,不需要做朋友。”方子业咧嘴一笑,知道自己是过了这一关,不会继续被袁威宏批评。
“亦师亦友,这四个字你就不当真了是吧?”袁威宏语气中饱含嫉妒。
没有在实验室里泡过的人,压根不懂得此刻袁威宏对方子业这样的人的恨意。
去你吗的,为什么你不用遭受细胞实验带给你的毒打,一做一个准,一做一个准,肿瘤细胞你家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