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段宏走出卧室,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一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一边谨慎问。
试验用药品不得在市场上经销!
可试验用药品的库存不归段宏监管。
临床试验用药品由申办者准备和提供。进行临床试验前,申办者必须提供该试验用药品的临床前研究资料……
段宏只是研究者,试验用药品的供应、储藏、分发、收回,并做相应的记录,是监察员的职责。
段宏只能负责发放到他手上试验用药品的临床使用“医嘱”问题。
“段教授,我是公司的临床课题设计的负责人,我也是刚接收到通知,说我们公司的试验用药品有非试验中心地商用的问题。”
“段教授,您也知道,我们公司研发这款药物极为不易。”
“如果一旦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我们的临床试验就会被叫停,甚至这个研究方向的前期投入都会付之东流。”电话的另外一头说话非常委婉。
段宏冷静地看着窗外的路灯,车轮压地的声音断续穿透玻璃袭进:“这个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我只负责与贵公司委托在我们医院的监察员之间进行联系。”
“药物的储存、转运等问题,不是我们同济医院的职责,如果你有什么疑虑的话,可以直接和我们医院的医务处或者科研科联系。”
段宏冷静下来后,仔细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面,差不多猜测到了什么。
公司的试验用药品在外地商用的事情已经被查到了,现在公司内部正在反向核查原因。
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原则,才打电话来问。
“段教授,您是完全不知道这个情况么?”电话的另外一头仍十分客气。
“我如果知道了什么,现在找我谈话的就不应该是你了。”
“这件事情既然对贵公司十分重要,您还要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段宏说完,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不过段宏依旧不放心,在挂断电话后,再拨通了组内的龙源等人的电话,问清楚也不是他们授意此事后,段宏也就再重新回房间里去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这会让科室里失去一个临床课题,但违反了原则,这不是他们自己作死么?
未通过临床试验就直接对药品进行商用,如果不进行监管这还了得?
或许外人会觉得‘我不是药神’这部电影里的行为是高大上的。
但如果类似的事情不进行监管的话,那么流入到我国的大部分药品,未必是治疗作用的。
甚至能有百分之一的药品具有治疗作用就了不得了。
99:1!
病人能赌,国家敢赌么?
……
与此同时,中南医院的韩元晓接到总值班办公室电话的时候,还颇为不耐烦:“什么事情不能明天早上再说?非得这個时候必须赶来医院?”
“韩主任,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不仅是你要来医院,邓勇教授,已经退休的董耀辉老教授,骨科的杜新展教授,手外科的……”
“药剂科的齐源栋主任、采购部的张蒙主任,以及目前分管药剂安全这一块的佟金武副院长,都必须要赶来院长办公室!”
“韩主任你如果不想来的话,明天也就不用来了。”电话的另外一头传来了一个非常年轻的青年声,语气客气,但话里面的内容,尽是杀招。
韩元晓猛不丁地一个激灵,立刻小声问:“我马上赶来。”
“兄弟,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么?能不能预先透露一下?”韩元晓赶紧追问。
“韩主任你来了就知道了。我还要继续通知其他人。”青年回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韩元晓起身后马上穿裤子并扣皮带,妻子眯着眼睛精神囫囵问:“什么手术非得你亲自去?”
“不是手术,是医院里出了事情,而且影响不小,我们骨科大部分人都被叫去了院长办公室。”
“这时候不去被扣下了屎盆子,那就完了。”韩元晓猛地将皮带一拉,肚腩先破了防。
嘴角纠扯两下后,韩元晓开始松懈捆紧地肚子。
……
韩元晓赶到中南医院的行政大楼12楼院长办公室时,12楼里,灯火通明。
行政大楼不需要加班是一切寻常的时间点,准点上下班,一分钟都不需要加班。
但行政大楼如果亮灯加班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是小事。
韩元晓靠近时,发现里面的人已经开始开会了。
王院长以及两名副院长,还有医务处熊汉忠主任,骨科的杜新展教授,大外科教研主管邓勇教授,大外科主任窦乾淼……
韩元晓进门后,微微躬身后,就坐在了靠尾座。
王院长长眉卷勾,眉宇外展,眼角成线看向杜新展教授:“杜教授,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你们大骨科内部的问题,现在你来大致说明一下情况吧。”
杜新展下意识用嘴角的小痣对向邓勇下巴上的大肉痣:“邓教授,伱们组也出现试验用药品的使用记录,就先从你开始吧。这个药,到底是怎么用起来的,谁起意,谁开的医嘱?”
邓勇直接摇头:“杜主任,王院长,这种非临床药品,我不知道什么进来的医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允许进了科室,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应用到了我们组。”
“我们组的药物应用只是零碎,开医嘱和执行医嘱的时间也是在下午。”
“按照我们医院外科的工作行程,下午是开展手术的高峰时间,这个时间点,我们上级医师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监察下级医生的。”
王院长打断:“邓勇,你不要辩解这么多,没时间和不去监察没直接联系。”
王院长敲了敲桌子,着重强调。
邓勇则道:“好的王院长,我们组的确出现了试验用品临床应用的情况,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它的来源,它的去向,它的转运,它进入到科室里的签字,如果有我邓勇的名字,我就认,没有我邓勇的名字。”
“谁签了字,谁负责!”
“谁大规模地主张用了,谁来负责。”邓勇说完,就看向了杜新展教授。
这件事别把我牵扯进去,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众所周知,一种药物要从药物科到科室内部常规使用,一般都是主任签字同意才可以。
没有主任签字同意,因临床患者的病情着实需要,临时申请,可以走会诊途径,会诊医师的意见,可作为非科室内常规用药的应用指征。
杜新展闻言,便又看向了韩元晓,眉头一挑,翻了翻手里的材料:“韩主任,你说说吧,你现在是创伤外科的行政主任。”
“这个东西你是如何签字的,如何引进到科室里的?”
“邓勇去年就退了行政主任的位置,这个药品准入申请单的备案时间是12月3日,这个点的确不归邓勇签字了。”
韩元晓的后背冷汗直冒:“杜主任,王院长,我并不知道这个药品是试验用药,我以为它已经上市了。”
“杜主任,药品是否上市,是否符合临床应用标准,是我们药剂科和采购部负责的,和我没关系啊?我只看说明书。”
杜新展则提声反问:“你还有说明书啊韩元晓?”
韩元晓低下头:“现在看起来,也应该是假的。”
“但杜教授,王院长,你们平时在审核药品是否入科室时,是否会注意它是否是试验用品?”
张蒙听后,皮肤略黑的他往椅子背上一靠:“韩主任,话也不能这么说。”
“临床用药门槛准入,是每个临床科室的主任都有二次监察权,我们采购部和药剂科也会忙中出错。”
“况且,现在并不是讨论是谁责任的时候,现在我们要讨论的重心,不应该是如何解决这件事?”
“到底要找谁,才可以把这件事摆平。”
“它终究不是假药啊,它是有效果的!”
医院采购部和药剂科的鬼鬼叨叨,其实用屁股想都可以想得明白。
王院长闻言道:“张主任,现在就是要追责的时候,不是讨论如何解决这件事的问题。”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件事暂时没办法解决。如果我没有得到非常明确的通知,我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把你们都叫过来开这个会议的。”
张蒙的喉结上下耸动两次:“王院长,到底是谁要查这件事呢?”
“药不是假的,效果是有的,临床病人不追究,程序也都没有出错,怎么就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呢?”
“是有病人举报了吗?”
“上次举报的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
王院长的眉勾一回,相互靠近:“张蒙,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我说了,这件事,不是谁在查的事情,是到底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张蒙主任仍不死心地看向王院长:“王院长,事情总要有个由头吧,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
“只要有了头绪,就能有办法!”
“那你去吧。能够越过省级卫健委的还能有谁?”王院长挥了挥手道。
张蒙的脸色闻言瞬间一变,。
中南医院,还并非是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直属医院,只是一个省属医院,这算个鸡毛啊?
如果被那种东西盯上,可能要下王院长会稍微犹豫一下,但要搞死几个采购部的主任和药剂科的主任或者专科的主任,那就是要看谁倒霉了。
“他就抓着这一件事不放?还是有其他?”张蒙紧张问。
“这件事难道还不够吗?”
“非得搞出来另一个三鹿事件才够格是吧?”王院长厉声反问。
……
“子业,那我就先去休息一下,你们两个聊。”急诊科,创伤中心诊室。
聂明贤在看到洛听竹挂着零食包推门而进后,就非常主动地站了起来,拔腿就往门外走,满脸挤出姨母笑,嘴角弯起来后就难以压住。
在聂明贤的视角里,方子业比那个狗比吴轩奇靠谱得多。
两人合租之后,方子业几乎没回过出租屋,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聂明贤一个人住。
而且,方子业和洛听竹两人的恋爱也不腻歪,基本就是一周一两次的短会面。
多是洛听竹下班之后过来给方子业带了点零食,然后小两口趁着空隙聊一会儿天。
时间不会很久,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
聂明贤每次都是主动避嫌,次数不多的情况下,聂明贤还是非常能理解的。
聂明贤说是要去休息,实则是从创伤中心诊室出来后,就看了看手机上的外卖订单。
拿起几杯咖啡后,就取出了一瓶,而后走向外科诊室的办公室,右手随意地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杯后才道:“小刘,来,喝杯咖啡!”
“又是四杯?”急诊外科诊室的值班医生刘果对着聂明贤眨了眨眼。
“被赶出来了。”聂明贤起伏着胸脯,自己也拿出来了一杯咖啡也送到了嘴旁。
刘果闻言轻笑起来,端正坐好后一边将吸管插上,道:“其实小方和小洛两人也蛮不容易。现在正好是恋爱的年纪,两人却都被工作耽误了。”
“你想啊,如果现在小方和小洛两人都在读博士,没有提前毕业的话。”
“我~”刘果忍住了国内的卧槽感慨,改口说:
“oh,mygod!”
“以他们两个的科研积累和拿到的科研奖励,这该是多么丰盛的旅游资金?他们一年逢假期就出国去旅行都够用了。”
感慨完,刘果就只剩下羡慕了,而后抿着嘴巴小口的喝了一口。
瓜子脸,马尾辫的刘果有一种飒气,说话也是比较开放的‘豪爽’风。
聂明贤看着怔了怔,内心浮出的另一倩影又勾起了一句话。
她都显怀了你还没有释怀么?
“这样想起来,他们两个还真可以神仙眷侣一段时间,不过世事无常啊。”
“现在一个是住院总阶段,另一个则是将任住院总的阶段。”聂明贤轻轻一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羡慕还是遗憾。
“聂医生,你以后就打算跟着方医生了啊?还是另有打算啊?”刘果放下手里的咖啡后,随意一问。
交浅言深是大计,聂明贤以前没有和刘果谈过自己的规划。
萍水相逢,酸水就吐穿,那是有毛病的人。
“暂时在观望,主要是方医生足够优秀,我觉得跟着他走啊,前途是非常看好的……”聂明贤点了点头,暂时并未说明自己要回京都的事情。
聂明贤涣散的目光,瞻显着内心的不平静。
如果聂明贤没有感觉错的话,他没有能因方子业的优秀而产生留下的念头,反而因为刘果,有一种落地汉市的踌躇。
倒不是说协和没有与刘果一般优秀的,但至少聂明贤在协和半年多时间,没有遇到像刘果这么‘豪爽’大气的女孩子。
“方医生的确很优秀啊,不管是之前轮班的大哥,还是急诊科的很多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
“不过聂医生你在很多人的心里,也是非常优秀的哦。”
“听血管外科的刘总说,你要是愿意去血管外科,吴主任都愿意特聘你为副教授。”刘果性格开朗,非常随意地就拉开了话题。
……
十点五十三分,一个挂着粉红色零食包的少女才出现在了门口,轻敲响门后,对里笑道:“聂医生,我走了。给你们送了点宵夜。”
聂明贤闻言,对着门口指了指:“小洛,拿一杯走。”
洛听竹闻言想了想,道谢后随便取了一杯。
洛听竹离开后,刘果才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抿着嘴道:“想说没事情做,又不敢说清闲和无聊!~”
“玄学,不可迷信,但也不可不信。”
“他们那边聊完了,我就先过去了,免得错失了学习的好机会。”聂明贤主动地结束了话题。
暂时聂明贤还没有想好,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拉扯’维持一定的距离,不特别靠近,免得到时候两人为难。
也不能太疏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聂明贤也不可能因为‘对不起’前女友就一辈子都单着。
……
然而,聂明贤再次推门进到了创伤中心诊室后,聂明贤就发现了自己反而成了不速之客。
此时,创伤中心急诊诊室里,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邓勇,一个杜新展,另外一个聂明贤并不认识。
三个人似乎才渐进话题,聂明贤推门而入后,邓勇和杜新展教授二人分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子。
另外站着的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则偏头看向了聂明贤,目光轻锁,游离的目光在聂明贤周身横扫,满脸挤成疑惑状。
院内竟然出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本院职工’?
“子业,我给你送下咖啡,我就去躺了啊,有事叫我。”聂明贤也不怵。
虽然邓勇是教授,隔壁还有个骨科的大教授,另一个估计职位也不低。
但所谓不求人所以不求于人,你们屌你们的,我不屌你们就是了。
聂明贤如同一个社交悍匪一般地提着咖啡袋子放进诊室的办公桌后,转身离开,并把门带上。
四个人,就只有一杯咖啡。
方子业看着都尴尬,索性将其往自己的左手边一丢,现在先不喝。
紧接着,方子业再打量了一下杜新展教授的板脸,回道:“杜主任,举报这个东西是要讲究证据、要讲究程序的。”
“举报信呢?匿名举报也要有举报信啊?”
“为什么会说是我举报的呢?”方子业翻开双手。
“就因为我下午来找过您,所以就演莫须有?”
如果谁说自己和黄凯的吐槽内容是举报的话,方子业就能说对方是纯粹的造谣。
我TM和前同事,前大哥,目前退了临床的老大哥聊天都不行啊?
大清还在继续?文字狱还在盛行吗?
杜新展于是又看向了邓勇,邓勇很笃定道:“我问了我的学生,朱允炆说他没有举报,他现在老老实实地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发生的这一切,他根本不知情。”
“杜主任,这件事一个学生走举报途径,是走不到那一层的,您不要再胡乱猜测了。”
“允炆是我的学生,子业也是我的学生。”
“他现在在值班,是为我们医院,也是为我们创伤外科值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你们竟然会想着是他闹事?”邓勇继续解释,并且还反扣了一顶大帽子过去。
杜新展闻言眯了眯眼睛,而后转头看向了方子业,问:“子业,我们过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其实今天来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是我们医院协行的一项非常重要的特大项目。”
“项目组目前要求我们医院继续再送一批人才过去协助项目组的推进工作,而且项目组的一些领导点名了你。”
“所以,我们过来是通知你一下,你六月份完了之后,就去项目组吧,在项目组期间,是按照名院进修的待遇和履历计算。”
“更有机会大幅度缩减你的住院总经历时间。”
“我不去!”方子业看向杜新展的眼睛,非常平静道。
“别人点名要调用你,你不去?”人事科的许沅东主任声音略尖,干瘦身材团脸的他,满是不可思议。
很难明了方子业哪里来的这么大底气。
这么一个天降的机缘摆在他一个住院总面前,方子业不如他预想中的那般感恩戴德,感谢医院和领导的栽培,反而说不去。
“这位老师?调用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吧?”
“我不想去,我们医院人才济济。我们科比我资历老、比我更优秀的老师们比比皆是,哪里轮得到我过去?”方子业回复得非常平静。
“你不去有的是人去,这个话题就不聊了。”许沅东冷笑一阵,团脸一咧,显得脸更大了,如同一饼大圆烧饼。
“嗯,好的,可以!~”
“师父,杜主任,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配合么?”方子业平静站立,语气继续恭恭敬敬的。
“杜主任,我们走吧,剩下的都是你们骨科的内部事宜,就交给邓教授与学生沟通一下吧。”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回复一下王院长。”
“你们科室的方子业拒绝了推荐调用,我们医院还是要正式地回复啊。”许沅东相当冷漠,眼神都懒得往方子业这张‘小白脸’上看。
绣花枕头,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都不知道,脾气还大得离谱,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多大的机缘?
杜新展嘴角蠕动了一阵后,又看了看方子业,还是欲言又止。
说实话,现在的杜新展,是真的不太敢惹方子业了,甚至连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杜新展甚至怀疑,如果今天下午自己和方子业聊得更多些,更透一些的话,可能今天晚上就没有这么多逼事了。
……
方子业与邓勇二人目送许主任与杜新展主任离开后,邓勇才主动走过去将门扣上并反锁,且背贴着门。
看向方子业:“子业,你真的想好了,你要与你师父紧紧地站在一个位置?”
邓勇迷茫、复杂、不舍、难过的复杂语气穿透方子业的耳膜后,让方子业的眸子和鼻子没由一酸。
方子业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邓勇,可终究到了这一步,还是觉得内心纠结交杂:“师父,恩师当面,也要分先后。”
“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还是有质地的差距的。”
“您对我很好,您对我的前程提携,比我师父更好。但没有我师父,我得不到您的提携,甚至走不到您的面前。”
“另一比喻!”
“我父母对我的教育,连您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甚至连我的小学老师都比不上。但他们是我的父母,在我最弱小无知无助的时候,不遗余力地将我抚养成人了!”
方子业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有些话,邓勇肯定能听得明白。
楚老师的事情,与方子业无关,但与袁威宏有关。楚老师的事情,与邓勇无关,但与邓勇的老师董教授有关,这是一笔非常糊涂的账。
断臂求仁,方子业也得断啊。
如果父母和袁威宏当前,必须要方子业舌一个,方子业就算是咬着牙,破着音,也得跟着父母走啊。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受。
邓勇继续道:“韩元晓的行政主任位置,将在七月份交由刘煌龙教授代任。”
“采购部、药剂科的主任基本已经确定可以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不声张就可以无人追究的小事,但导致这个公司表皮生长因子的研究项目叫停,前期的所有研究全都付之东流……”
方子业闻言,内心毫无波动。
师父,您如果知道了这家公司的‘前科’,您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与恩市发生的事情比起来,这算个鸡毛啊?
“这样的结果,你很满意吗?”邓勇问方子业时,表情如石,语气如冰针,没有任何的感情。
方子业闻言,呆呆地站在原地,眨了几下眼睛,继续摇头:“不是很满意。”
邓勇眼角一眯,道:“那你还要怎样?”
其他人不知道中南医院混进那样的超级项目组是怎么回事,邓勇能不明白么?
如果不是方子业,恩市军区疗养院的项目与中南医院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之所以邓勇现在作为主要的负责人,就是因为他们暗示方子业,让方子业联系自己的老师。
看上的,自然也是中南医院,可更多的,还是方子业这个人。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谁要摘桃子谁死。而方子业不明不白地就掌握了一张外人难以想象的‘关系网’。
“师父,刘煌龙教授名义带科室可以,但韩元晓教授必须要退行政主任的位置,他带不带组,甚至留不留在中南医院都无所谓。”
“第二,刘桥教授,他不能来医院里。如果他来,我和我老师走,他不来,我们留下。”
“第三,我知道刘桥教授这个点出现在汉市的目的并不单纯,我不知道到底是韩教授邀请他来参加这次的学术会议,还是其他医院的其他有心人士。”
“我只知道,在我以前这么多年的学习生涯里,大部分老师都告诉我,我只管优秀就好了,为什么现在偏偏要扯出这么多事情?”
“离间也好,无意也好,有意也好。”
“把旧的创口既然翻了出来,就绝对不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隔阂肯定存在那里。”
“师父你自己不可能旧事重提的,因为那本来就是一场糊涂账,所以我从来不怨恨你,怀疑你,但是我也得心疼我的老师啊。”
“假如是异位,你处在袁老师这个位置,我也同样这么想,这么做。”
“第四,我申请我的老师袁威宏单独带组,我跟着他走。”
“我们继续老老实实地做我们的毁损伤课题。”方子业的语气平静。
邓勇的情绪平静不了了,声音颤抖起来:“你疯了啊方子业?”
“你要出面干涉教授的人事?”
方子业抬头道:“师父,为什么不行呢?”
“游戏规则不是我制定的,是前辈们留下来的。那所有人都可以在游戏规则里走棋。”
“我现在的想法是,能玩就玩,玩不了拉倒,谁不爱玩谁就别玩。谁要是玩不起也别玩。”
“我觉得我老师袁老师做得很不好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受了委屈,结果要自己打碎牙齿和血吞,自己灰溜溜地离开。”
“凭什么我受了委屈我还得走?”
“要走也是别人走。”
“谁不愿意留下,谁不想消停,谁不想我们医院和我们科室好好往前发展,谁都可以走!但我不走,这就是我个人的想法。”方子业第一次用比较正色的语气和自己的老师这么说话。
灰头土脸地离开,这不是打赢了,这不是爽,这是逃跑。
为什么要跑?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挪用到当前的局面,只要我不想走,谁想走就谁走。
我凭什么走啊,我又不是混不下去了。
邓勇依旧沉默,只是肩膀微颤,后背拧着把手的双手,显然已经汗湿几分。
现在面前的方子业,哪里还是那个看起来非常随和的学生啊,他就是一尊猛虎,发起飙来,连自己老师的面子都不给了,更遑论你是什么主任?
方子业继续咬牙道:“就算是把创伤外科拆分成两个科室,我和我师父也不走。”
“如果谁不信的话,我们就试试,我绝对有说服领导们把创伤外科给拆分的能力和勇气。”
方子业说到最后,已经不是倒反天罡了,而是自负到了天际。
然则,邓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默默地拧开了门把手,就直接钻了出去。
到了门口,回看了一眼诊室的铭牌,狠狠地颤抖了几个哆嗦……
大不了把创伤外科给拆了,这TM还是方子业小奶狗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