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璧感到喉咙干涩,她额头一动不动地贴着冰凉的地面,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她可以看到陆以沫的脚尖就在不远处,却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只能感受到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过了许久,君璧感觉腿都有些发麻时,陆以沫才开口说道:“瞧把你吓的,我同你闹着玩的。”说着,她便把君璧搀了起来。
陆以沫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变化,仍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似乎方才那句话,确是她随口一说,并没当真。
君璧心中却愈加不安。陆以沫安慰了她两句,让她不要多想,注意休息。
闲话片刻后,陆以沫就起身告辞了。君璧直到把她送到门口,心中还一时难以平静。
君璧的直觉告诉她,陆以沫必然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看来她要想办法离开了。
另一边的陆以沫走出房门,就瞧到了一旁等候的冯妈,她本来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立刻冷了下来。冯妈跟随她多年,自然了解她的脾气,当下就看懂了她的脸色,“夫人……她,她不愿意吗?”
陆以沫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沉郁,“我瞧得出来,她的确没有那个意思。”她低低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我更看好小初那丫头,长得珠圆玉润的,好生养,不过她还小,爷似乎对她也没那个意思,但是再等几年恐怕就来不及了。”
冯妈搀扶着陆以沫,主仆二人朝外走去。“看来只能那么办了。”冯妈无奈地说道。陆以沫沉重地颔首。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也不会出此下策,若不是陆以沫无法生育,易大帅又留下关于子嗣的那句话……都是冤孽啊。
君璧开始计划着逃跑,这一年间她攒了些银子,虽然都是易家人给的,但是她还没有高尚到不取分文,让自己穷困潦倒、流落街头。她不会忘记陆以沫救她、养她的恩情,她日后若有能力必回加倍回报,可是这份回报里,不包括出卖她自己。
君璧将需要带走的细软收拾好,只等待一有出府的机会就逃走。为了防身,她特意在头上留了根锋利的簪子,不如刀具用起来顺手,但好在更加隐秘,不会引人注目。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君璧错估了陆以沫的的心急,更没有揣度到她的心狠。
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君璧照例洗漱完毕准备上床休息,临睡前,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关好。确认无误后,防身的簪子插在发间,她才安稳地躺到床上。
君璧这段时间精神紧张,一直睡得不太安稳,浅眠的她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可是今晚有些奇怪,她不仅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中,还睡得不省人事,只是脑中有一根弦始终紧绷着,不敢放松。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天空中下着连绵细雨,淅淅沥沥。
迷迷糊糊之中,君璧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她反锁着的门被轻轻推开,紧接着传来一阵刻意放低的脚步声。
君璧想要睁开眼查看,却发现眼睑沉重如千钧,根本抬不起来,并且她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被人设计了!君璧惊诧过后,心中席卷而来一阵滔天怒火。那位夫人竟然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君璧的神智格外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她只觉得被抬起头来,灌下一碗苦涩的汤药,然后整个人卷到了被子里,隐约间身子在半空中微微摇晃,好像是有人在抬着她往前走。
君璧又急又恨,身体里憋着一股怒气,上蹿下跳,从胸臆直冲到脑海,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不知道是因为离开了房间,还是因为药效随着时间在减弱,她突然发现自己嘴巴可以微微蠕动,舌头也不再僵硬。
君璧急忙狠狠地咬上舌尖,痛感伴随着咸腥气息在她的口腔中蔓延,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弱颤了颤。
君璧被抬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安放在床榻之上。屋里没有点灯,只是燃烧着一双影影绰绰的红烛,周围被大红色覆盖,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的热闹喜庆,反而充斥着阴冷诡异。
君璧凭借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此时她已经可以睁开双眼,勉强可以动一下手臂了。抬着她过来的人将她放好就退了出去,她就像一只垂死的小兽,被搁在案板上,任人鱼肉。她怎么能甘心?!
君璧尝试着一点点掌控自己的身体,她深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必要的冷静。她并不抵触与目标人物发生关系,但是前提是目标人物唯一,并且她自愿。在这个世界里,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现在,并不是为了此时此刻被人随意欺辱。而今夜,也将会是个大好时机,让她下定决心做出选择。
君璧一边做好心理建设,一边艰难地移动着手臂,接近发髻上的簪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言语起不到作用时,她需要有可以反击的武器。
当君璧刚刚将发簪收入掌心,房门忽而被人从外面推来,吱呀一声,响在君璧的心坎上,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那人走进门,脚步沉重,之后似乎在原地停顿了许久。君璧感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在期待发生转机,期待来人改变主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又动了。这次是关好门,甚至将门栓都锁好了。君璧顿时心凉了半截,看来凡事都只能靠自己,寄希望于别人的仁慈,很容易信念崩塌。
那人慢慢地走到了床榻边,高大的身影将昏黄的烛光都遮蔽了,只留下一片暗色的阴影。君璧嗅到一阵淡淡的墨香,陌生又熟悉,一点都不意外,来人是易景珩。
易景珩的呼吸很平静,他默不作声地站在床头,好像在仔细观察躺在他面前的女子。
君璧感觉一阵强烈的失望与无力感在身体里蔓延,易景珩恐怕早就知道了。
易景珩静静凝视了片刻,轻叹一声,坐在了床边。有些粗糙的指尖轻抚上君璧的脸颊,似乎温柔又带着怜惜,然后缓缓落在她颈边的盘扣上。
君璧微微咬了下唇,缓缓地状似十分费力地撑开眼睑,如她所想的一般,她直接对上了易景珩冷静到漠然的双眸。
“为什么?”君璧听到自己的嗓音异常沙哑,干涸得好似沙漠中缺水的旅人。
易景珩的动作不禁微微一滞。
“为什么是我?”君璧的嘴唇因为过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平日里水光潋滟的明眸,此刻满溢着质问与怒火。
易景珩低垂着眼,躲开了君璧直逼的视线,“抱歉。”他只回答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