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六章 曾记当年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或许从相遇的那一刻,公孙沫就没有读懂过花意。

如同她的身世,她的心情,她的一切,当初像是一阵迷雾,吹进公孙沫惨白的人生中,而当她抽身离开,公孙沫也从未看清过她。

当他接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已经不打算躲避花意那最后致命一掌的时候,戚槿夜握着落痕剑冲了上来,挡在了公孙沫面前。

花意那一掌终究是没有用尽力气,可是公孙沫不知道,戚槿夜不知道,公孙沫那一刻没有多余的思考,他为了戚槿夜,挥起了手里的剑,刺向了花意。

而花意看见飞扑上来的戚槿夜,生生偏离了那一掌。

只是在她留一线的时候,戚槿夜也回手刺出了落痕剑。

就这样,默渊剑刺中了花意的肩膀,落痕剑刺进了她的下肋。

花意看向公孙沫,凄然地笑了一下,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身手如电地夺走了公孙沫手上的默痕剑。

她挥剑格挡开刺进自己下肋的落痕剑,踉跄着后退一步。

“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觉得对不起我吗?公孙沫?”花意挑直剑锋,对着公孙沫,字字泣血地问。

“我们是敌人,你来自巫棠教,我属于天机阁,我们天生就是敌人!”公孙沫眼中有泪,可是,如此泾渭分明的立场,已经容不下哪怕半点情分。

“敌人?永远的敌人?”花意持剑的手在颤抖,脸色灰败,咬牙道:“你永远不会明白,你们天机阁,欠我们巫棠教多少!”

“苏茫师父是因你而死的!花意!”公孙沫怒吼起来,“你说你在保护我,这就是你的保护吗?害死我的师父,就这是对我好吗?”

“流燚师父说的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祖师是这样,流燚师父是这样,我,也一样……”花意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眼中已经平静得无悲无喜。

然后,她回手,将默渊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用力地,狠狠地朝着血脉,割了下去。

“阿云姐!”花意的血溅出来的时候,公孙沫已经失神,全身冰冷,喊不出一个字,而撕心裂肺的“阿云姐”三个字,来自刚刚冲上山顶,奔赴而来却见证了一场死亡的苏愿。

公孙沫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都不存在,恩恩怨怨,都化为齑粉。

他知道在两人刀剑相向的时候,就是生死的抉择。

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在看着花意的血溅上默渊剑的时候,如同割掉了他心上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抱住了浑身是血的花意,那是阔别多年,他们的唯一一个拥抱,竟然横跨在生死之际。

“你欠我的,公孙沫……”花意紧紧攥着公孙沫的衣衫,满脸绝望地说着这句话。

你欠我的——

你欠我的……

往后余生,他都忘不掉这四个字。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埋葬在时光的长河里,公孙沫穷极一生,都无缘窥见哪怕一丝一毫。

花意的死像是一道烙印,在公孙沫已经深埋的心底再次鲜活起来,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面对的是叶葬。

而同时,叶葬的一招阴阳三合已经冲向了公孙沫的心口,公孙沫恍然着跃下树枝,落到了地上。

“九重!”叶葬最后一道掌风狠狠劈中了公孙沫的腹部,公孙沫一个趔趄,口吐鲜血。

他输了,再一次,输在了这套名为“天问九式”的掌法之下。

八年前,八年后,时光仿佛重叠,公孙沫眼底泛起血红,嗤笑了起来。

“你在报复我吗?”公孙沫低声问道。

叶葬收回招式,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揶揄嘲讽:“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说的。八年前你欠我师父的,如今我来讨还,也是一样的。”

公孙沫被叶葬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公孙沫只不过是占了一个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头衔。可是谁都知道,无论正邪,哪一条道上没有流血和欺骗。他也深知自己曾经造过多少孽,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霍无怀呢?”叶葬看着公孙沫失落的样子,问道。

公孙沫摇头。

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透露霍无怀的踪迹。

叶葬自然有眼线埋伏在江北,知道霍无怀整顿了南宫城事宜之后带着南绿湄去白薇谷了,但是从白薇谷出来之后,叶葬的眼线就失去了霍无怀的踪迹。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也来到了腾冲。

如今连久不露面的公孙沫都出现了,霍无怀竟然还无动于衷。

“看你能沉住气到几时。”叶葬不耐烦地咒骂了一句,朝着留行摆摆手。

那些毒虫已经自行躲进了草丛里,始终是市场上买来的,哪里会有真正蛰伏在大山深处的毒虫杀伤力大。

留行从马背上拿了根绳子,正准备过来把公孙沫绑起来,一个白色的人影像是踏着迷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叶葬身边。

那人穿着白色的法袍,带着和叶葬同款的白玉面具,风帽把头发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是一缕游魂,开口的声音却呕哑难听,雌雄莫辨。

“教主,我回来了。”白衣人对着叶葬微微躬身行礼。

叶葬的注意力全都投射到了白衣人身上,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闪过各种神情,最终咬着牙冷冷地抱怨:“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早就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了。”

“请教主恕罪。”白衣人语气不卑不亢,眼神一直定格在叶葬身上,低声说:“多余的麻烦不要惹上,他们三个,不能带回云峰山。”

“你什么意思?你要我放人?”叶葬扯着嘴角,挑了一下眉,神情古怪地看着白衣人。

“教主,如果只是要人质的话,我们有遗鹤长老就已经能牵制住大部分人,没必要把棘手的人带回去。”白衣人理性地分析。

“我想抓谁就抓谁,还轮不到你来管!你撒手教中事物多久了?我没治你违反教规的事情,你还敢和我讲条件!”叶葬的怒火被白衣人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挑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叶葬此刻是对人不对事,她似乎对白衣人抱着巨大的怨怼,身上的怒火都快要压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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