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巡抚?”
“钦差大人。”林甫同面对他质疑的表情毫不尴尬,熟稔的就像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好朋友一样。
“听说那官奴找回来了?要不是老夫御下无方,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逃脱了。多谢钦差大人帮老夫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穆远修冷哼了一声,也不做声,他想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人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不过,刚刚老夫来时听说这里在请大夫是吧?莫不是那官奴出了什么问题?老夫还想问清楚,到底是谁帮他逃走的呢?对了,那官奴的家人可一起抓到了?”
“林巡抚真是神通广大啊,这人找回来还没超过三刻,您便得到消息赶过来了。”穆远修嘲讽道。
林甫同假装听不懂,一脸庆幸地道:“那可不是,自那日得知官奴潜逃的消息后,老夫是食不下咽,夜不成寐啊。只可惜我手底下都是些不中用的人,竟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还是钦差大人手下人更得用些,不愧是京城来的。”
面对林甫同这样油盐不进的老油条,穆远修也无可奈何。往日进了他那大理寺的,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稍一严厉,那些人就招供了。再不然,就上刑具,用不了一整套,也立刻就会交代实情。用不着他们耗费嘴皮子功夫和他们周旋。
“钦差大人?您还没说那官奴怎么了呢?要是他病的严重,可得早点治好,老夫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同伙呢。”林甫同看他脸色,心内不禁开始狂喜,因为只需看这穆大人,就知道那赵管家必是不好了。
“不劳林大人费心了,这些本官都会问的。”
“哎呀,钦差大人一片好心,老夫本应接受才是。只不过,老夫的职责便是管辖这南闽省,他是南闽省治下的官奴,本官又怎敢劳烦钦差大人呢?到时候皇上知道了,治老夫一个渎职之罪,老夫怎么担待得起呢?”林甫同说完,看了看穆远修的脸色,又补充道,“当然,如果钦差大人一定不让老夫见他,老夫也只好听命了。”
“呵呵,本官怎敢拦着您这位一省之主,行那越俎代庖之事呢?大人要见,那就进去看吧。”穆远修拦着他在门口说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早已厌烦不已,这会儿见楚辞派人给他递暗号过来,知道一切布置妥当,也懒得和他在打机锋,说完直接就进门了。
他这一进门,林甫同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刚刚不让他见,他心里反而还痛快些。这会让他见了,他心里又开始打鼓,生怕这赵管家无大碍。
他忐忑不安地跟在穆远修后面进了屋子,里头人十分多,城内有些名望的大夫此时齐聚一堂,各个都忙着开药方。他偷眼朝床上看去,只见上面躺着的赵管家,虽然眼睛紧闭,但胸口起伏平稳,不像是马上就要死的人。
林甫同掌心攥出了痕迹,面上却强装镇定的样子,随手拉过身边一个正在开方子的大夫问道:“床上这人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被他扯住的大夫刚想发火,抬头一看竟是巡抚大人,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立刻吞了回去,换上一副讨好的模样:“林大人,您放心,床上此人已无大碍,他只是受了点内伤,待吃了我的药后,好生将养一番便能痊愈。大概明天早上就能清醒过来了。”
他看林巡抚这般焦急,以为他是想尽早审问,于是打着保票说没问题,想借此机会讨个好。
林甫同不仅没感觉到被讨好的快感,反而想杀人,这群庸医,治病的时候不行,给人添堵倒是厉害!他哪里想这个人好了?他恨不得这人现在就去死!
那大夫看林甫同的脸成了猪肝色,还以为他是听闻“喜讯”激动的。他挣脱开林甫同的束缚,然后飞快地开药方,等床上的病人好了,林大人一定会更加感激他的!
林甫同不死心,马车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他怎么还能活着呢?不死也应该重伤吧!他又拉过另外一位大夫,结果却听到一模一样的回答,气得他差点当场去世。
楚辞站在屏风后头观察他的脸色,心里乐开了花。幸好他们准备周全,虽然一时半会弄不出和赵管家一模一样的人,但几分相像还是有的,脸上再弄点血污,只要不走近看就没关系。他料定林甫同不会走近去看,但凡只要不是以杀人取乐的恶徒,在面对曾经遭受过自己迫害的人时,都会情不自禁的心虚逃避,哪里还敢凑上去看个仔细。
“林大人,眼下这赵管家还未醒,您要不要就在这驿馆休息一晚,等明天他醒了,您有事直接问他,怎么样?”穆远修这下舒畅了,而且他学习能力极强,刚刚林甫同怎么气他的,他就怎么笑嘻嘻地气了回去。
“不用了!老夫还是明天再来吧!”林甫同留下一句生硬的拒绝,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穆远修见状,没有管他,而是绕到屏风后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让他一下子变好,还瞒过了那些大夫的?”
楚辞便把自己当初帮助查案时得来的玩意儿交代了,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帮忙,今天林甫同该得意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倭人手上还是有些好东西的。”穆远修眼神热切地盯着楚辞手上的瓶子,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片刻后,他突然回过神来:“那真正的赵管家哪里去了,你可安排人去治他了。”
提到这个,楚辞面色有些沉重了。
“刚刚我假借其他名义,让人在另一间房里隔着帐子给赵管家把脉。那大夫说,此人已药石无灵,准备后事吧。”
“唉,”穆远修叹了口气,“看来他是醒不过来了,若是他当初不要轻易相信林甫同,也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这几天先呆着命吧,待他去了,就把他和他的家人葬在一起。”
楚辞点点头,他也觉得这赵管家就是太过天真了。假如是他手里握着这样一个秘密,那他一定会要林甫同先把他送出去,确保所有人安全之后,再告诉他。因为林甫同别无选择,并且此时的他,也腾不出那么多人手来对付他。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天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到时候将林甫同捉拿归案,让亡者安息。
“你觉得,这林甫同会不会就此罢手?”穆远修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假如林甫同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他们还真就拿他没办法了。他们原来放出风声,就是想让他狗急跳墙。没想到,他竟能沉下气,亲自来看。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幕有没有露馅,要是被他察觉出来了,这一趟,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瞧他刚刚的脸色,我觉得他应该没发现什么才是。咱们今天晚上一定要小心防范,那林甫同要是不想事迹败露,他一定会派人来暗杀赵管家的。”楚辞十分笃定地说道。
穆远修点了点头,他这趟出行,带了不少大理寺的好手。对付区区几个杀手应该是小事一桩,他想,这林甫同应该还不敢冒大不韪派官府的人来围杀他们吧?
楚辞和穆远修猜的不错,这林甫同回去之后,果然就准备直接派人过去杀了赵管家。如果可能的话,干脆把这钦差大人也一起了结了。
虽然钦差被暗杀会引起朝廷动荡,但他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有自信,在朝廷派新的人下来调查之前,将所有的证据都抹平。
他的手下刚刚准备出去依令行事,门就被推开了。来人是齐鲁直,他刚刚在门外听见了林甫同下的命令,为了拦住办事的人,他连规矩都不顾了。
“大人,不可啊!”齐鲁直叫道。
“哼,你来的正好,方才你让我亲自去查看他们是否故弄玄虚,老夫去看了,结果那姓赵的管家明天就要醒过来了。到时候老夫再想行事就来不及了!”林甫同目光冰冷地看着齐鲁直,要不是他俩共事多年,他都要认为此人想害他了。
“大人,下官还是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你有什么证据?”
“下官没有证据,但是依着下官对那楚辞的了解来看,他绝对有可能是在装神弄鬼的。那处山崖足有三四十米高,马车直接翻下去,哪能活命,即使活着,也绝对不可能只是受点内伤那么轻微,赵管家的家人,可都丧命了啊!”齐鲁直把自己的分析说给林甫同听,希望他能打消那个念头。
林甫同听后果然招招手,示意那手下先不要行动。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只不过,万一那赵管家真就吉人天相,侥幸活下来了呢?大夫说了他明天就会醒,到时候怎么办?”林甫同还是有点担心。
“大人不必着急,下官有个暗子在驿馆办事,待会属下就让她去探听消息,想必很快就能弄清虚实,假如此事是真的,大人便可马上行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齐鲁直眯了眯眼,虽然林大人说没有在那里看见楚辞,但他敢确定,楚辞小儿一定那里。
林甫同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哈哈大笑,亲切地拍了拍齐鲁直的肩膀。
“老齐啊,没想到,关键的时候你竟然这么冷静,看来本官平时错怪了你啊。”ぷ99.
齐鲁直也笑了,他说:“下官哪有大人您聪明,您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想的自然要更多些了。”
林甫同听后,嘴角仍然上扬着,但眼神却慢慢变冷。好一个“旁观者清”,这人是想把自己择出去吗?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他出事了,这齐鲁直也别想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