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字取之,是原主在县学时的同窗。
楚辞一看见他,立刻就把这人的信息找了出来。虽然这个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但楚辞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应道:“有劳何兄记挂,在下身子已经大好,再无不适之处,多谢了。”
他说话时,脸上还挂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让跟着何进身后的几名学子都面面相觑。
这何进说话带刺,无论谁听了都会不喜。往日的楚辞听了,只会阴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开,现在竟能微笑对答了,看来经此一遭之后,他变得更加厉害了。
“谁关心你的身体了?”何进嗤之以鼻,“我是说,你竟然还有脸回来?我们袁山县学出了你这么一个舞弊之人,实是师门不幸。我若是你,早就躲到深山老林里,日日以袖遮面才行。”
楚辞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他和这人好像并无过节。但这何进仿佛中了邪似的,硬咬着原主不放,这是何道理?
若是不反驳,反而会显得原主心虚,这作弊一事要是背上了,以后可就洗脱不了了。
于是楚辞正色道:“何兄,我敬你和我有同窗之谊,故而多次退让,不愿与你一般计较,你却咄咄逼人,如今更是以舞弊一事冤枉在下!不知我是哪里冒犯了阁下,让阁下久久不能释怀?”
何进说:“你舞弊一事整个甘州府都知道,居然还说我冤枉你?像你这样的阴险小人,出现在我眼前便已是罪过!”
“舞弊乃大案,自古以来卷入舞弊案中的考生有几个得以全身而退?若我确实舞弊,那为何知府大人要将我放出来?你言下之意,可是在说知府大人徇私误判,将我这有罪之人放归家乡?”楚辞厉声喝到,朝前逼近一步。
何进不自觉地被楚辞的气势压过,往后退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时,脸立刻涨的通红。
“你——”
“既然知府大人将我放出来,就说明我是无罪的。何兄与我同样身为袁山县学的学子,本应该守望相助,共同进退,一起维护袁山县学的名声才是!你口口声声污蔑我为舞弊之人,带累的难道不是袁山县学的名声吗?你让县学以后的学子怎么出去见人?”
楚辞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瞧见原本跟在何进后面的书生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准备乘胜追击。
“你——”
“荀子有言: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知者。在下原本以为,似何兄这般人才不会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孰料阁下原也是人与亦云之辈,就算是我看错了人吧!”
何进面色苍白,嘴唇抖了两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楚兄,何兄他也是一时口误,还望你不要与他过多计较。”何进的友人终究不忍他再被楚辞言语相逼,于是硬着头皮替他解释。
“无妨,我这人一贯宽宏大量,只要何兄能保证以后不再出言不逊,凭空污蔑在下,在下自然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周围的人瞪大了眼睛,你还宽宏大量?没见何进都被逼成啥样了,你若是心胸再狭窄点,他还有活路吗?指不定得被逼当场吐血身亡。
何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他既想不出话来反驳楚辞,又不想和楚辞道歉。何进身边的人都在小声劝说,让他和楚辞服个软得了。就在何进想硬着头皮道歉之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君子有容人之量,既然何兄已经心生悔悟,楚兄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从何兄口中听到那一句道歉呢?”
一个书生从县学大门往外走,端的是温和俊秀,玉树临风。他脸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待转到楚辞身上后,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很不赞同楚辞的做法一样。
齐旭,字达远,和他二人也是同窗。此人风度翩翩,虚怀若谷,和县学上下的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人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的。
原主对他的印象也挺不错的,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但做为一个社会老油条,楚辞却一眼就能看出这人腹中的虚伪,不过是披着一块老好人皮囊的绿茶吊罢了。
楚辞早就看到他的衣角出现在门后了。原本他还以为是哪个书生不愿意卷入这一场是非之中,却原来是这个人救场来了。
瞧他说的那几句,一下子就将正气凛然的楚辞打成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反而好像是他欺负了何进似的。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何进原本想要道歉的,听见有人帮他撑腰,这会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透着一股死不道歉的气息。
“齐兄此言差矣,舞弊一事事关重大,若何兄不还楚某清白,楚某还有何颜面在这县学待下去?你言下之意,是否认同何兄刚才所言?”
齐旭比何进聪明,自然不会跌入楚辞的言语陷阱里,于是他淡淡地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楚兄应该先正其身,方可堵天下悠悠众口。既然何兄已知错怪,楚兄就应该效仿先贤以德报怨才是,何必这么固执呢?”
楚辞要被气笑了,这话说的。
“哈哈,齐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是说我其身不正,才会引来众人诋毁是吗?”
“在下并无此意,还请楚兄不要曲解在下好意。”齐旭脸上带着一些委屈,似乎不明白一片好意怎么别人就是不接受。
这时,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许是有那好事之人听见争吵声,便让大家都赶出来看热闹了。
“是我曲解还是你故意暂且不提。单论刚才齐兄所言,我就知道齐兄对于圣人之言没有放在心上。你刚才劝我以德报怨,须知《论语宪问》中圣人言,'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从此可以看出,咱们孔圣人也属性情之人。试问当别人再三欺侮于你之时,一味退让可合男儿心性?若我同别人说,齐兄你每次月考都有舞弊之嫌,齐兄可还会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
齐旭默然,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楚辞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又说道:
“其身不正,何以正人?若齐兄自己都做不到,又何必一味劝别人大度呢?在下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当你不了解事情真相时,先不要妄加评论。还请齐兄以后慎言,莫要再偏听偏信!”
此等诛心之言,让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楚秀才是想让齐达远背上偏听偏信之名啊!
齐旭果然不是一般人,听见楚辞这样说了之后,立刻拱手作礼,一脸羞愧:“是在下误会楚兄了,我日后必当遵照楚兄劝诫行事。”
周围人见他道歉了,又把视线移到楚辞脸上。
楚辞也温和地说:“齐兄能知错就改,吾心甚慰。”他又转头冲着何进说道:“何兄,你看齐兄都已经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该为之前谬语向我道歉了?”
齐旭脸上带笑,拢在袖中的手却掐出了几道指印。他见何进想要道歉,便隐晦地朝着人群中一学子使了使眼色。
那学子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在何进开口之前,来到楚辞面前,一巴掌将楚辞抱在怀中的几本书打掉在地。
“你这小人,口齿倒是伶俐,还想逼何兄跟你道歉,下辈子吧!”
周围人懵逼,这是什么发展。
楚辞看着被打掉在地的书,心里一股火气上涌。这地面日日有人洒扫,如今还未干透,几本书上都粘了湿乎乎的泥巴,看上去脏得不行,他的心血啊……
“我劝你赶紧从这滚出去,不然就不要怪我们不顾同窗之谊了——”
“砰!”
忽听一声闷响,那人话音顿止,左脸顿时火辣辣地疼。
楚辞揉了揉拳头,心里总算痛快一些,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挑衅,如今更是敢动手了!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是看不起哥手上二两腱子肉?
楚辞平时一派斯文,但忍无可忍之时,北方爷们的气性还是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