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必秦汉,诗必盛唐”。
这个朝代虽然不存在楚辞记忆的历史之中,但这些伟人依旧应运而生,留下了无数华丽的文章诗赋给后人传承。
大魏朝就像是三千世界的某一分枝,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后发生了改变,后续的走向不同,但前期的世界观还是差不多的。
楚辞也是写了文章的。
他的文风较为豪爽狂放,和时下流行的复古派有些许不同。不过他想,那祝提学年纪不算很大,而且马上就要升任一省正提学,内心必然是有诸多抱负的。
说不定他的这篇文章,能正和他的青眼。
而且,楚辞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总感觉这祝提学是冲着他来的。
去年漠北雪灾,他献了一策给那莫道员,那莫道员说绝不会亏待他,恐怕就应在了这事上面。之前他家先生也说过这事,然而那么久没消息,他差点以为功劳已经被人吞了。
当然,他也不敢很肯定的说就是给他的,毕竟若那莫道员和这祝提学不是一条心的话,那救灾之策就给别人了。
唉,多想无益。
既然已经开始走神了,楚辞干脆放下毛笔,然后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挤在一起的两个小脑袋,他们的脸睡得红扑扑的,一副好梦正酣的样子。
从长溪村回来后,两个小的感情好了许多。主要是楚小远变得友善了一些,甚至这几天都愿意挤在一起睡了。
还是小孩子好呀,无忧无虑的。
前几天他接到了寇静传来的书信,上面让他正视自己的内心,选择适合自己的本经。治经一定是要自己发自内心喜欢的,不然深入理解时必然会出问题,到时候这一房的考官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楚辞也终于确定下来了,他想要治春秋。这些天他在县学打听了一下,发现大部分夫子基本上治的都是诗经,礼记和尚书。其中他的先生是当年的诗经魁,而山长是先生前一届的礼经魁。
这也是大势所趋,时代的选择。毕竟先嘉佑帝生前最喜欢取的就是这几样,甚至前些年连续三届的状元郎都是治诗经的。
县学里治易经的夫子有两个,治春秋的有三个。楚辞偷偷了解过这三位夫子的履历,然后绝望的发现,其中最好的那一位,在那届乡试的春秋房中排倒数第四。另外两个甚至还未中举,想必今年也是要一同参加乡试的。
找不到合适的房师,那就得靠自己的努力了。楚辞决定,待提学这事完了之后,他就去告诉先生自己的选择,希望先生不会因此将他逐出门外,不然他就是当场抱着先生大腿哭,也是要留下来的。
……
县学大门外打扫得一尘不染,门外挂着张灯结彩,气氛比之过年也差不多了。楚辞他们昨日也被安排做事了,一人拿着一块抹布,务必将每扇门窗都擦拭干净。
县学里,山长正和当地的乡绅聚在一起聊天,这些乡绅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此等大事,若不通知他们,也是很失礼的。
巷子口开始鸣锣,一连响了九声方才作罢。
这锣声震天,他们待在先贤馆内都听得一清二楚。楚辞想,提学虽无品级,可一应待遇却是按照五品知府来的,看来是个实权部门。
县学外开始放鞭炮,住在这青石巷周围的老百姓早已围在道路两旁观看。
打头的先是几个端着牌子的,牌子上书“甘州府提举学事司”几字,为的就是表明身份,只要是地位不如他的,此时都应避让了。后头还有随从若干人。
山长引着众人在门口等候,前面一顶青色小轿上下来一个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唇上留着两缕胡子,观之和蔼可亲。几名分巡道也从后头跟上来,站在祝提学的身后。
落在最后头的杨知县也立刻从轿子上下来了,他紧走几步,来到距祝提学半个身子的位置后站定,说道:“祝提学,这就是袁山县学了。站在您面前的那一位,就是袁山县学的孔山长,您应当还有印象吧?”ぷ99.
被点到名的孔山长携众人行礼,“提学大人有礼了,大宗师莅临,真令袁山县学蓬荜生辉。”
“各位乡邻免礼,我此来本是为了与尔等交流一二,不必太过拘束。”祝提学亲切的话语让大家感动不已,随后,山长引着祝提学等人往县学里头去了。
被几十个人簇拥着参观了县学的布置之后,祝提学有些感慨:“袁山县学环境艰苦复如往昔,各位吃苦耐劳,实为我辈楷模。待我回去之后,必向正提学大人上奏,明年袁山县学的治学经费多加二成。”
“有劳大宗师体谅,吾等感激涕零。”孔山长一副快要感动哭了的样子,这好处可不止轻飘飘的一句话,实惠着呢!
“县学学子何在?”
“他们如今在先贤馆内等候大宗师提问呢,请大宗师随我前去。”
先贤馆内陈列着自孔子以来的所有圣人画像。祝提学等人从前头进馆,先焚香祭拜了孔子等人之后,才到了先贤馆内。
乡试班的一百二十名学子正排列整齐地站在先贤馆内,见孔山长他们踏入,立刻弯腰行礼,齐声道:“学生们见过大宗师,大宗师有礼了。”
“众位良才免礼。今日毋须拘礼,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长辈便是。”
学子们原本不该抬头直视提学大人,听他这样一说,便都把头抬了起来。
“尔等个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想必才学也是过人的。我这有一联,想与你们交流一二,你们待会大胆说便是,无论好与不好,都没什么关系。”
“请大宗师考较。”
“去岁年尾,天降大雪,我独自出门,偶经一村。此地有草屋三两间,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吾见远处有一小桥,鸡犬来回走动,留下点点足迹,便心生一上联,至今未得下联。”
祝提学缓缓吟道:“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众学子低头冥思苦想。
楚辞想:这上联看似没有什么,但实际上却不好对,这梅花竹叶虽是指两种动物的脚印,但场景却又十分风雅,该如何化大俗为大雅呢?
不等他想出来,后头便有学子举手了。
祝提学说:“你上前来。”
“学生朱杰,见过大宗师。我这下联是:牛马走雪地,两排大蚌王八。”朱杰晃着脑袋慢慢吟出,脸上似有得色。
站在祝提学身后的官员乡绅们忍不住以袖掩唇,挡住自己的笑意。这下联虽对上了,但粗俗不堪,实在不算是佳对呀。
孔山长的脸黑成一片,想把这丢人的玩意踢回队伍里。
祝提学咳了一声,然后说:“嗯,虽对的快,但还需再练练,下去吧。”
朱杰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后,又有一人举手。
“上前来。”
“学生张文海,下联为:莺蝶绕纱窗,满纸牡丹芙蓉。”这次上前的是张文海。他的性格活泼,但是每次作诗联对时,文风都是缱绻缠绵的。
“嗯,这个还不错。只是终究有些俗气了。”祝提学点评道。
齐旭也举手了,他说:“学生齐旭,下联为:鹅马行雪地,两行枫叶月牙。”
“对仗极为工整,不错。”但有些过于取巧了。
“学生陈子方,我也有了:蚓蛙鸣草地,满天笛韵鼓声。”
“颇有意趣。”祝提学微笑着点点头。
终于,楚辞也想出了一联,他犹豫着举起手,然后又放下。
“你是否也想到了?大胆说出来无妨。”祝提学眼尖看见了,便慈和地说道,连王八都听了,还有什么听不得的。
楚辞怔愣了片刻,然后说道:“学生确实想出了下联,可是细细想来觉得不合常理,便不敢说了。”
“哦?不合常理,此话何解?”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不敢隐瞒大宗师,学生的下联为:龟蛇游雪地,满篇铁划银钩。”
这下联一出,大家都惊讶了,对的十分工整,而且很大气呀!怎么就不合理了呢?
楚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龟蛇都是冷血动物,他们每到冬天,便不出来活动,一旦出来,必被冻僵了。学生想,不能为了对仗而将这天赋强加于它,故而才不敢说。”
“哈哈,既能对出如此工整大气的对子,又能因质疑而放弃出头的机会,你这学子倒是有趣,你叫什么呀?”
朱杰在后头暗暗撇嘴,明明王八与龟是一样的,为何大家的反应却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