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掌柜想要去别的镇子摆摊的想法自然是行不通的,但是他们却阻挡不了学子们朝平安镇奔来的脚步。
一批又一批的人组团过来,乐的陆掌柜喜笑颜开,就差买两挂鞭炮在上面放了。
有些人实在纳了闷了,这平安镇是给大家施了什么法?先是家中女眷为它痴为它狂,现在又轮到家中男丁为它哐哐撞大墙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辞没有半点反应,他依然在严格督促张、方二人学习。
眼看县试在即,更是半点疏忽不得。楚辞十分了解临考考生那种紧张焦虑的心情,每次学习一段时间,都会带他们上园子走走,放松一些身体和紧绷的情绪。
袁山县的春天来的比较早,此时虽还是春寒料峭,但眼前却冒出了点点新绿,嫩芽在枝头招展,看久了,眼睛都好像舒适了一些。
可惜的是,往往只有楚辞会有这种体会。那二人没走多久,便总是提出要回房去看书写功课。
楚辞很想拎着他们的领子大叫,你们知道现代的学生有多苦逼吗?体育课是什么东西上了高二就不认识了啊!现在给你们上体育课的机会居然不珍惜!哥实在是坐不住了啊……
楚辞心中咆哮,脸上却依然露出微笑,然后和二人一起回房。
张文海有了楚辞加持,自觉今年考秀才有望,便比以前都要认真,这两三天半夜三更还在看书。方晋阳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刻意地想要锻炼一下,也放任自己和张文海一起加夜班。
看着两人越来越黑的眼圈,以及那仿佛被什么掏空一般的身体,楚辞终于受不了了。
“今日休沐!你二人自去休息,不准再待在书房了。我明日有事要让你们做,若还是像今日这种状态,你们便后果自负吧。”
扔下这一句话后,楚辞就抱着书回了自己的房间,只余张文海和方晋阳面面相觑。
“唉,想必是楚兄看你我二人太过劳累才这样说的。可是县试就在十日之后,我又怎么能安心去休息呢?”
张文海觉得自己精神亢奋,完全还可以再战十天。
方晋阳倒隐约有些明白楚辞所想,但他认为,谁家的学子不是这样过的呢?时间紧迫,还是先看书吧。
楚辞派了人盯着他们,听仆人来报,说他们好像不打算出门时。楚辞冷冷一笑,然后让这家仆附耳过来,如是这般吩咐了一通,便又把自己沉浸在书海之中。
呵呵,希望他们明日还能笑出声来。ぷ99.
这一天,张文海和方晋阳又是半夜三更才去休息。这几天都在熬夜,时间太晚,方晋阳便又歇在了张家。
几乎是刚躺下去没多久,一阵“砰砰砰”的声音就把张文海吵醒了。
他睁开困顿的双眼,看着外面依然漆黑一片的夜空,翻了个身又睡过去。可是那声音如影随形,仿佛就在他的门外。
不对,就在他的门外!
张文海猛地睁开眼睛,面如黑漆,他拽过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心想待会出去要让那敲门的人知道,什么叫做扰人清梦者死!
刚一打开门,小橙子就叫起来:“少爷,您怎么现在才起来,快快,小的先帮您收拾其他的东西,您先把衣服套上!”
张文海懵了,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佛诞?圣人诞辰?
他木然地穿上衣服,想在外面披件狐裘却被制止了。小橙子拎着个包袱在他身后推着他向前。周围黑漆漆的,他连路都看不清。
跟着小橙子左转右转之后,他终于来到一道门前。门前隐约有些亮光,那里伫立着两个人,定睛一瞧,正是方晋阳和他的仆人石头。
“晋阳,这是怎么回事啊?”
“文海,我也不知道。”方晋阳身体弱些,此时已经困的连字都不会叫了,对着张文海直呼其名。
两人靠在各自的仆从身上几欲睡去,一声高喊立刻将二人惊醒。
“县试大门开,鱼跃龙门来!”
县试?!
二人眼睛猛地睁开,不知道为什么会听见县试开门的号子。
伴随着这一声响起,面前的朱色大门也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对二人说一句得罪了,便提过小橙子和石头手上的提篮开始翻检。
小橙子和石头略带同情地看着被瞒得好好的两个人,行礼之后默默退开了。
搜完了提篮,那两人便开始搜他们了。幸亏他们还记着张文海才是家中少爷,没对二人太过分,不像真正的县试那样严苛。
二人提着提篮走进去,先是一段狭窄的被栅栏拦着的路,然后远远便有人唱到,“袁山县平安镇学子张文海,保人长溪村廪生楚辞!袁山县永安镇学子方晋阳,保人长溪村廪生楚辞!”
此一步骤为唱保,想要考秀才,必须有廪生为你做保,证实你不是冒名顶替,作奸犯科之人方才通过。
他们心中疑虑越来越重,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死过去睡到了县试这天。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少了。
直到看到面色严肃坐在院中的楚辞,他们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楚辞昨天说的要他们做的事情。
张文海扬起笑脸,刚想说话,便被站在楚辞身边的壮仆怒喝一句:“考场之上,纪律严明,休得胡言乱语!”
两人被推进了号房,这号房大小样式和县试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其中的潮腐味都是一样的难闻。
楚辞坐在上首,看也不看他们。等天空渐白,才示意仆人出门去拿东西。
“科举一途,道阻且难。尔等需勤学苦练,方能成器。”先是熟悉的劝学词,然后便是督学主考副考廪生代表发言,冗长的一段段话,听得人脑袋发昏。
张文海身子骨比较壮,虽说衣着单薄坐在冷风中好一会了,他也没什么不适应的。方晋阳却已经面色青白,若不是团在一起实在难看,他都想紧紧抱住自己了。
他们从卯时初进场一直坐到辰时正,才终于有人来点香,示意考试开始。
有人下来发纸,一人发了三张素白纸以做起草之用,然后便是五张标有红线横直道格的纸,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
一个健仆举着考牌入场,两人强打精神,开始抄题目考试……
楚辞悠哉悠哉地坐在上方裹着裘衣,提着手炉,喝着热茶,吃着点心。这县试考试时间从辰时正考到申时正,也就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一共八个小时。
他让小橙子给二人准备了几个馒头和一竹筒的水,标准都是按照县试的规矩来的。
不经历一场模拟考,这两人估计还是要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的学习的。如此这般十几天下来,还不到考试身体便要垮了。与其昏倒在考场上,还不如昏倒在模拟考上,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
果不其然,午时刚过不久,方晋阳就昏过去了。
楚辞冷酷地让人把他抬下去好生医治,然后便把视线移到张文海身上定住。张文海自方晋阳被抬走便已是战战兢兢了,其实他也快坚持不住了。他昨天大概只睡了一个半时辰左右就被叫了起来,现在实在是太困了。
眼前的题目横平竖直的,但他却一个字都认不出来了。张文海一咬牙,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好不容易振奋了一点,便又开始写字。
他终究也没有熬到考试结束,便被抬下去呼呼大睡了。
二人这一睡,便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中途他们没有吃东西,但精神却好了一些,长足的睡眠把他们之前熬的夜基本都补回来了。
来到书房后,楚辞没在里面。他常坐的位置上有一张纸,上面说二人昨日的模拟考卷他已经批改,今日他要去县城一趟,由他们自己安排时间学习。
两人到各自桌前,看见了昨日的考卷,上面朱笔批阅的痕迹十分之多,简直惨不忍睹。
……
今日是二月初三,秦夫子他们已经返校了。
楚辞拿着自己这段时间写的诗和文章,天没亮就坐上马车,赶去县城。
县学门口果然已经有人在洒扫了。学子们返校的时间定在二月初八,但提前来的人却不少。
楚辞走进秦夫子的院子,便见师母正在院子里洒扫。他赶紧上前,将手中大包小包的拜年礼放在石桌上,然后接过师母手中的扫把开始扫地。
“阿辞,你去看你先生吧,他在书房里和朱夫子谈事。别忙了,这里有我呢。”师母笑得温柔。
“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生和师母夫妻一体,弟子帮着做一些事也是应该的。那边石桌上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还请师母不要嫌弃。”
“来就来了,费那么多心思干嘛?我和你先生什么都不缺,以后自己留着买些吃用,你先生才能放心点。”
秦师母是知道楚辞家境的,往日的他十分倔强,即使天天都吃那没什么味道的丙菜,也轻易不肯上这来吃一顿,现在他整个人看着想开了,往后估计会好叫些。
“往年年节时,我家境窘迫,送给先生的时礼不多,先生和师母还用各种方法贴补回来了,现在我手头宽裕,若还像往常一样,岂不是太不知礼数了?师母您放心吧,往后我叨扰的时间还多,到时候您该烦我了。”
秦师母被他逗笑了,开始动手归置楚辞带来的节礼。
楚辞将院中杂草擦除,又把落叶和扫到一旁,方才歇下来。他去水池那边略梳洗了一番,然后又整理好衣裳,觉得已经妥当之后,才去到先生的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传来秦夫子的声音,“进来吧。”
“先生好,朱夫子好。学生楚辞,打扰二位了。”楚辞赶紧上前行礼。
“无事,我们正说起你呢。”秦夫子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你那次献的救灾之策立下大功,此时漠北雪灾已经过了,因为救灾及时,伤亡人数比往年别地要少,灾后重建也十分顺利,想来奖赏应该不日便会到达。”
“原来就是他献的策啊。信然兄果然慧眼如炬,收得高徒,在下佩服。”朱夫子称赞道。人家的学生已经能为朝廷建功了,他的学生还一副呆头鹅的样子,唉,人比人,气死人呐。
秦夫子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挥挥手:“常明兄谬赞了,小徒顽劣,难堪大任,此次不过恰逢其会罢了,不值一提。”
秦岭青那样子看得朱夫子牙痒痒的,但人家有嘚瑟的资本,他只能又说了两句恭维的话便告辞了。
“你的功课可带来了?”秦夫子一秒变身严厉老师。
楚辞恭敬地将课业呈上,交由秦夫子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