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不是队长的意思?”
泰迦问,在他浅薄的印象中,警备队的队长大人佐菲就是那种和和气气地把崽子一脚踹下山崖然后微笑着看崽子爬上来的大家长,派了优幸进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脱离风马泰塔斯他们存在的环境,好逼他们“做点什么”。
优幸一个哆嗦。
泰迦脑内的这个比喻有点吓人。
“不,队长应该是那种,会和和气气地告诉你,他要给你一项极为重大的使命,然后你靠腿立正说保证完成任务,接着摆好姿势让他踹你下去的那种……”
优幸想表达的是,如果队长有什么额外的想法,他应该会说清楚,而不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手下的兵一边做任务,一边还要去思考他的命令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既然这次的任务是让他们当侦察兵,进梦境来探查情况,那任务应该就是字面的这样了,他们现在陷落在梦境里出不去应该是个意外。
但电视剧的剧本就是用意外堆砌起来的,搞不好这就是被编剧给阴了呢。
意外,也就是机会!
优幸一把抓住身边的泰迦站起来,把泰迦都吓了一跳!
虽然泰迦也跟上了优幸的思路,但他没想到优幸这么快就决定付诸行动,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优幸的名字。
“优幸……!”
……
这个声线好像不太对?quya.org 熊猫小说网
优幸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不太记得这个声音的正主,在回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之前,优幸先捕捉到的就是声音中毫不掩饰的焦虑和不安。
眼前的景色再次明亮了起来,优幸艰难地睁开眼,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
“……优幸,你醒了?”
优幸重启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他这会儿正平躺在地上,背后是潮湿且柔软的草皮,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纯天然无污染。
大脑重启完毕,首先处理视觉神经传回的信号,只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张永远年轻的东光太郎的脸,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那么的清朗俊逸。
优幸下意识就想去拽泰迦出来见客,但此时他的手中已然空空荡荡。真的,优幸很确信,就在上一秒,这只手还紧紧拽着泰迦的胳膊,那触感仿佛还留在手心里。
优幸的怔愣显然被泰罗当成了重伤的影响,他立刻按住了优幸,制止他起身。
“你先躺着。”
泰罗居高临下地看着优幸腹部那个仍旧在淌着血的伤口,透过伤口可以看到内部什么都没有,没有骨头,也没有内脏,就只有不知从哪里淌出来的血,还淌个没完。
很明显,当一个人入梦之后,就只会以整体的形象来描绘自己,不会把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每一个脏器、每一条肌肉都描绘出来最后披上人皮,所以身体内部都是空的非常正常。不过“身体开了个口子,于是在不停地流血”这样的印象还是很根深蒂固的。
“我刚为你治疗过,你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暂时不要剧烈运动为好。”
随着泰罗的睁眼说瞎话,优幸腹部黑洞洞的伤口,仿佛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去了。
泰罗松了口气。
果然,梦境中的伤势,用梦境的规则来治愈是最好的,也就是让优幸以为“自己已经伤愈”了。
这孩子……
看着伤口彻底消失无踪,连衣服上的破洞都补好了,泰罗不禁有些感动,心想能这样盲目地信任自己,这不是自家孩子还能是谁!
而此时优幸心想的却是:不愧是泰罗奥特曼,一定是用皇冠手镯变了个什么治疗仪器吧,不对,应该说,不愧是队长!
“总之,这里就交给我吧,很快就结束了。”
泰罗伸手摸摸优幸的脑袋,起身就离开了。
“等……?”
优幸做尔康状伸手,但很明显,那位光之战士的人间体脚程飞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林中。
啊这……
优幸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说好的这是个两人独自作战的机会呢?戏台子还没摆起来就被护子心切的老爹一脚踹翻了是怎么回事!
优幸当即在内心告起状来:泰迦你看你爹这事干的!你也不拦着……!
然而,回应优幸的只有寂静无声。
“泰迦,你怎么了?”
“……”
“那是你爹,你还让我招待他?”
优幸回到了树下,回到了那一大滩的血渍处,蹲下身来状似无意地在被鲜血濡湿的草叶上摩挲,看看指腹上沾染的血迹。
过了许久,内心伴随着一阵悸动,一个小小的声音浮现了出来。
“优幸,其实你已经后悔扮演优幸了,对吗?”
“我……”
优幸手里的动作一停,接着,继续低头摆弄草叶,回道:“说不上后悔吧?”
“是因为没有后悔药吃,只能不后悔了对吗?”
优幸暗地里啧了一声,叹道:“是我做了个坏榜样,我对不起你。”
都说到这儿了,优幸也隐隐明白过来了,泰迦不肯与泰罗相见的原因……
“那我也一样,我不想扮演泰迦,我只想成为……更好的自己。”
优幸仿佛能看到那位年轻的光之战士,带着一身的不甘和委屈,抽抽噎噎地杵在自己跟前。优幸很想伸手过去摸摸他的脑袋,想拥抱他。
“父亲他与你,不,不只是与你,他与别人的相处方式,和与‘泰迦’的相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
优幸只能点头:“那是当然的啊,别人是别人,泰迦是泰迦,泰迦在泰罗的心目中是不一样的,是独一无二的,所以……”
“我不要那种独一无二。”
泰迦道。
“我更喜欢父亲和优幸你的相处方式,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可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看着父亲和优幸并肩坐着聊天,并肩散步聊天,那种气氛他从未感受过,而那时候,他与优幸感同身受,既欣喜又满足。
他心动了,一个念头就这样冒了出来,再也按不回去了。
优幸听完也无奈了,这种想法还真像个孩子,让优幸回想起自己也曾非常嫉妒父亲班级里的学生。小小的他在教室外面等父亲下课,看着教室里的父亲拿着试卷,厚如酒瓶底的镜片后那一双眼眸满含着欣慰的笑意,他肯定了学生们的努力,温声勉励他们继续加油。
父亲对他们为什么那么温和那么好,对我就那么严厉,就那么吝惜一声两声的夸赞吗?是“为你好”没错,是“怕你骄纵自满”也没错,但眼前的景象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理智上明白,感情上也无法接受。最终优幸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向现实妥协,向父亲满含“父爱”的严厉妥协。
“我曾经觉得身为‘泰罗之子’是一种负担,没错,现在我仍旧那么认为。这个既定事实我无法改变,我根本没有选择……我只能正视它,只能自己想办法调节这种压力。”
“我得放过自己,自我妥协,自我和解。”
“但现在,摆脱这个身份的机会就在眼前。优幸,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错过。”
或许是被泰迦的情绪影响了,优幸此时也感到了胸口的闷痛,揪心得很。特别是泰迦说道到“摆脱这个身份的机会”时,他的内心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欣喜,只有悲伤。
但他却偏要做这让自己悲伤的决定。
“如果我出现了,那这一切就完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不能见他,我,我很害怕。”
优幸沉默了,他不能替泰迦做决定,但至少……
在心底深处,优幸与泰迦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优幸轻拍着泰迦的后背,想要安抚他,但完全没用。泰迦就像是遭遇了海难的旅客,为了不沉入漆黑的海底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漂到身边的浮木,一边颤抖着,一边收紧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