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的话,房遗爱也就顺势坐下了,但是自从皇帝驾崩以后,他就已经在心里警醒自己了,以后在李治面前要注意自己的态度。
李治不再是太子了,即将登基为帝,成为九五之尊,他在李治面前就不应该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房遗爱拱手道:“臣岂敢与殿下同坐?殿下即将登基为帝,是九五之尊,这于礼不合。”
李治没好气道:“让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若是再拒绝算不算是抗旨了,房遗无奈之下只能在李治下面的台阶坐了下来。
有内侍十分机灵的送过来了两个蒲团,然后恭敬的退了回去。李治虽然还没登基,但是对他们而言已经是皇宫之主,需要跟伺候皇帝一样尽心伺候。
见到房遗爱竟然坐在了下面的台阶上,李治苦涩道:“看来以后我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房遗爱劝慰道:“这话要是被长乐和晋阳知道了,她们要嗔怪殿下了,她们可是殿下的至亲。”
李治问道:“那你呢?”
房遗爱认真道:“臣一辈子都是殿下的头号忠臣。”
李治听了不由莞尔:“你我的好妹夫,哦,兼好姐夫。”
房遗爱听了有些囧然道:“臣与长乐公主并无婚约,不算是殿下的姐夫。”
李治哼道:“我说是就是。”
得,全天下你最大,你说是就是,房遗爱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治看着两仪殿前空旷的广场,有些怅然道:“明天朝臣会入宫哭灵,这里面必然哭声震天,你说他们心里真的难过吗?”
房遗爱沉吟道:“臣不敢说所有的朝臣都很难过,但是臣觉得大部分朝臣会真的为陛下宾天而难过,朝中不乏忠臣,还有跟随陛下久经沙场的老臣。”
李治微微颔首道:“那父皇在天之灵一定觉得欣慰。”
房遗爱沉吟道:“其实,我觉得更难得的是,今夜长安城的百姓也会为陛下的宾天感到难过,等陛下大行的消息传遍天下,天下的百姓也都会为陛下的宾天而难过。”
“陛下是极难得的圣明之君。文治武功鲜有帝王能及!”
“三皇五帝太过遥远,始皇帝虽然武功赫赫,却残暴不仁。汉高祖虽一统天下,却受匈奴欺压。”
“文景空有文治却无武功,武帝武功赫赫,使得国内民不聊生。在臣看来,唯有光武皇帝能与陛下相提并论,余者皆不足为论。”
李治笑道:“父皇听了一定很高兴。”
房遗爱接着道:“其实百姓们要求的并不多,冻不着饿不着,能活下去就是好日子。”
“陛下一统天下,选贤任能,天下承平再无战火,轻徭薄赋,仓廪充足,威慑四海。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能让百姓生活的有尊严,在百姓心中,陛下就是个好皇帝,是圣明之君。”
李治拍了拍房遗爱的肩膀,道:“你这是在点我呢?”
房遗爱连忙拱手道:“臣岂敢,臣只是有感而发!”
李治有些怅然道:“其实父皇在临终前也再三的叮嘱过我,不要沉迷享乐,不要劳民伤财,要选贤任能,多听良臣谏言,父皇也是期许我做一个好皇帝。”
“我不想辜负的期望,只是我心里又有些惶恐和无措。”
说完之后,李治又拍了拍房遗爱的肩膀,道:“你可一定要帮我!”
房遗爱认真道:“臣自当竭尽所能。”
李治接着道:“其实父皇在临终之前还说了很多,说了你们房家与长孙家不睦,要我平衡两家的关系,不使一家衰败,可惜父皇并不知道长孙无忌谋反一事。”
“不知道父皇的在天之灵现在是不是知道了长孙无忌父子谋反,也不知道父皇会希望我如何处置!”
“还有四哥,父皇在临终之前要我务必善待他!其实我真的想善待他,可是他谋反了!”
“我又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告慰父皇的在天之灵?”
之前他并没有想那么多,谋反大罪罪不容诛,既然他们想谋杀他,自然该被处死。
但是,父皇临终前的殷殷叮嘱却一句一句都敲打在他的心里。
父皇驾崩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父皇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重要,他心里是如此悲伤难过。
连李承乾谋反都被贬为庶民了,李泰和长孙无忌父子至少也会被贬为庶人,绝不可能会东山再起。
所以,房遗爱其实放心的很,劝慰道:“等审问的结果出来之后,到底如何处置,殿下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不必太过纠结。”
“遵从自己的内心?”李治喃喃道。
问题是他的内心就犹豫不决,李治叹了口气,随即道:“不早了,兕子和姐姐在侧殿休息,你也去休息吧。”
房遗爱连连摇头道:“不可,这万万不可,臣还是去禁苑吧,去左侯卫值守。”
李治坚持道:“我说行就行,那本就是兕子在宫里的寝殿,我守上半夜,你陪兕子和姐姐守下半夜我才更放心,你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我会去派侍女去叫你的,明天还有的忙呢。”
原来是要他下半夜陪晋阳公主和长乐公主一起守灵,他若是去禁苑休息的话,这一来一回确实太耽搁时间了。
如今李治已经是皇宫之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房遗爱倒也不用再忌惮。
“事急从权,那臣就领命了。”
李治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虽说两仪殿有薛仁贵带着侍卫轮换值守,他还是觉得房遗爱在身旁更安心一些。
侧殿里十分安静,只有殿门前有几个内侍侍女在值守,对于房遗爱走进侧殿,他们只是恭敬的见礼,并没有阻拦或者通传。
太子殿下就在那边坐着呢,可见房遗爱来侧殿是太子殿下允许的,他们哪会不识趣的阻拦。
侧殿里,还有两个侍女坐在灯前值夜。
房遗爱冲她们摆了摆手,直接进入了内殿,也就是晋阳公主之前的闺房。
内殿有些昏暗,和衣躺在榻上的紫英和玉绣立即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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