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可是要杀头的,乡民们害怕的低下头,有些人已经想要逃跑。
高老丈和太爷爷跪在地上,满脸哀求。
“青天大老爷在上,俺们乡野小民岂敢造反,今日只是想求个公道罢了。”
宴子宾拿着架子冷声道:“真是一群贱胚,谅你们也没胆子造反,还不快散了。”
衣衫褴褛的乡民们跪在地上,手足无措。
他们天生畏惧官府,知县老爷在他们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怎么?没听到本官的话吗?难道是要本官下勾票,罚你们一家老小去服苦役才愿意?”
宴子宾斜着眼怒声大骂,眉眼间满是不耐。
“一群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
就在乡民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毅开口了。
“知县大老爷真是好大的威风,颐指气使,颠倒黑白,假公济私,这里谁不知道你就是艾家的一条狗,只敢冲着我们这群无权无势的小民狂吠。”
李毅嘴角一咧,带着嘲讽道:“怪不得都叫你狗官。”
“哗……”
李毅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一个小小的泥腿子,竟然敢当众这般辱骂知县大人?
不过,骂得好爽。
“你,你……”
宴子宾满脸愤怒的指着李毅,颤颤巍巍竟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艾应甲也是惊愕的望着对面的少年。
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宴子宾的官声怕是要完了。
狗官,还是艾家的狗,艾应甲脸色阴沉,到时候艾家的名声怕是也完了。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来人,给本官杀了这个混账。”
宴子宾终于反应过来,怒声大吼道。
两个衙役硬着头皮,手持腰刀对准了李毅。
李毅缓缓抬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两边的衙役身上,吓得他们齐齐后退一步。
还别说,这俩哥们还挺有默契。
李毅面对着乡民,深深的抱拳拜下。
乡民们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不是为了围堵艾家,更不是聚众闹事,只是请大家伙做个见证。”
李毅朗声道:“艾万华几次三番骚扰我未过门的妻子,以富贵引诱不成就行凶伤人,幸亏我及时阻止。怎料艾万华咄咄逼人,竟然拿出伪造的借据逼我卖妻,我断然拒绝。乡邻长辈苦苦相劝被他辱骂威胁,最后气急败坏指使家丁行凶,如此行径简直是人神共愤。”
“好在我会些武艺,制住此贼。乡邻苦苦相劝,我虽不甘还是放他离去,没想到他恶人先告状,竟然告我行凶伤人,意图谋反,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毅将事情经过简单说出,乡民们顿时义愤填膺。
甘泉里多少好女子就是这样被艾万华糟蹋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明明是你不愿还债,愤怒之下殴伤艾万华,他身上的伤就是明证。”宴子宾怒斥道。
李毅转头看着恼怒的宴子宾,拿出几张纸,冷冷道:“这里有艾万华的供述画押,里面将经过全都写得明明白白,若是宴知县还不信,我李家庄有的是人证。”
宴子宾面色呆滞,人证物证俱在,他也没法再混淆黑白。
“李毅,你有证据又如何?本官今日就是要抓你,你奈我何?”宴子宾怒道。
“抓我?就凭这些人?”李毅冷哼一声。
旁边的衙役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可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宴子宾心头怒火汹汹,他堂堂知县大老爷,手掌一县百姓,居然被一个乡野泥腿子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威逼,竟还毫无办法。
“李毅,本官是米脂县知县,你敢辱我?”
“大人此刻才记得自己是米脂县知县。”
李毅冷笑一声,“艾万华害的多少乡民家破人亡,你难道全然不知?你甘愿做艾家的狗,被百姓骂做狗官,可若是我豁出去联络甘泉里数千百姓,写血书状告你贪赃枉法,迫害百姓,让你丢了乌纱帽,艾家还会要你这条狗吗?”
宴子宾脸色惨白,回头望着躲在后面的艾应甲,手脚冰凉,恐怕到时候,艾家会毫不留情舍弃自己。
再看着李毅,宴子宾觉得这少年着实可怕,自己没必要为了艾家,得罪死这种豪杰人物。
“毅哥儿说得好。”
“这帮当官的,就是官绅豪强家的狗。”
“师父,俺和你一起去告状,去延安,去西安,就不信告不倒这帮贪官污吏。”
“俺也去。”
“俺也要去。”
乡民们轰然喧闹起来,往日里只有他们被官吏欺负的份。
今日李毅竟然指着县太爷大骂一通,县太爷还不敢还嘴,实在太解气了。
宴子宾脸色难看,这帮刁民若真去告状,别说大计,自己怕是要下狱问罪了。
他再也待不住,掩面而走,躲进艾家不敢出来。
“没用的东西。”
艾应甲心里怒骂,只好亲自出面。
他面容和蔼,语气温和道:“诸位乡亲,我艾家诗书传家,也算是官宦世家。平日不说广施仁义,也算是友爱乡邻。你们哪家哪户婚丧嫁娶来借银子,老朽从未说过半个不字。粮物交易,也是童叟无欺,甘泉里多少乡亲都是靠着租艾家的田才有口饭吃。”
周围的乡民点点头,虽然他们痛恨艾万华,但是艾老爷的名声还是很好的。
艾应甲拄着拐杖,长叹一口气,神情无比痛心愧疚。
“都怪老朽对儿子疏于管教,只以为他少不更事,竟没想犯下大错。老朽在这里向各位乡亲赔罪了。”
艾应甲咳嗽两声,用手帕捂着嘴巴微微躬身。
乡民们顿时诚惶诚恐,慌成一团。
“艾老爷无须自责,今后好生管教就是了。”
“对啊,艾老爷当过大官,哪能向俺们赔罪呀。”
“艾老爷珍重,当心气坏了身子。”
……
艾应甲见自己一番举动,成功挽回了少许艾家名声,脸色好了一些。
“艾老爷愿意大义灭亲,让人信服。只是说了这么久,到底如何处置艾万华,我可没听到。”
艾应甲扭头看向李毅,发现那少年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嘴角隐隐带些讥讽。
他压住心底的不快,面色严肃道:“艾万华虽然是老朽的儿子,但老朽绝不包庇。明日就押他去米脂县问罪,到底如何,交给知县大人定夺。”
宴子宾和艾家蛇鼠一窝,他怎么可能真给艾万华定罪?
李毅呵呵一笑,这艾老爷假仁假义,倒是使得好手段。
但他并不拆穿,反而笑着道:“艾老爷真是明事理。乡亲们都说,在甘泉里,艾家就是老天爷,大家伙怕的不是艾万华,是怕艾家,怕艾家不给大家田种,不给大家水用,不借利钱给大家伙。我说的对吧。”
艾应甲捻着胡须没有说话,但神情怡然,算是默认了。
李毅又叹息道:“可是这两年朝廷加了辽饷,税赋压得乡民们喘不过来气,再加上天灾不断,好多乡民日子是更难了。艾老爷仁善,艾家乐善好施,要不然将今年的地租从七成降到五成,让大家伙缓口气。”
“毅哥儿说的对。”
“艾老爷,七成地租太高了,降降吧。”
“艾老爷仁义,给大家伙一条活路吧。”
……
艾应甲这下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想摆足姿态挽回艾家的名声,没想到李毅趁机将他架起来,要降地租。
要知道艾家在甘泉里有几万亩田,减掉两成可还得了。
“那个,艾家人口颇多,人吃马嚼也不是小数目。不是老朽不愿意降,实在是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那是我冒昧了,以为艾老爷明事理,知仁义,乐善好施,会救救乡亲们,谁料到……”
“乐善好施,一直是我艾家的祖训,荒年不易,降,降两成地租。”
艾应甲心里滴血。
“太好了。”
乡民们大声欢呼,看向李毅的目光满是感激。
他们知道,要不是李毅开口,艾应甲断然不会降租子的。
“艾老爷,艾万华找了毅哥儿这么多麻烦,就没个说法?”李自敬趁机大声道。
艾应甲心里暗恨,脸上却还要带着笑容。
“毅哥儿受苦了,待会去账房支十两银子,算是艾家的赔礼。”
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艾家的人落荒而逃,乡民们再也按耐不住,上前围住李毅,欢呼连连。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平头百姓能够逼得知县大老爷躲起来,让艾家低头赔罪。
往日里高不可攀,能轻易碾死他们的大人物,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望向高大恢弘的艾家大门,乡民们眼中的敬畏慢慢消散,他们突然看到了一种新的活法。
李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自己让李过将他们召集过来,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压迫他们的,剥削他们的官府豪绅,只不过是纸老虎。
只要唤起他们的反抗意识,让反抗的想法一步步壮大,到时候自己高举旗帜,就能够一呼百应。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红旗飘扬国家富强的时候,老一辈的革命先辈还是时刻将斗争挂在嘴边。
不斗争,就一定会有剥削和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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