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清醒些！我不是母后！”明柔凑到他耳边，小声喊道。
但睡着的禾澜哪管这些，他翻了个身，把明柔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又呢喃了一句“姐姐”。
明柔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禾澜的手，这才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他似乎很不安稳，紧蹙着眉，声音竟带了些哭腔。
“姐姐，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明柔一顿，眨巴了好几下眼睛。
舅舅这是，做噩梦了？这么大的人了……
不过舅舅确实与母后感情极好，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与母后红过脸，一直是对母后言听计从，只除了一事。
母后让舅舅娶妻，他却说自己独身一人惯了，怎么都不愿意。
“走吧。”楚修握住明柔的手。
“嗯。”明柔点头，最后望了禾澜一眼，和楚修一起离开了帐篷。
帐篷之内，床榻之上，禾澜紧闭双眼，说着梦话，也是醉话。
“姐姐，我能保护你了……能不能……有一点点……”
……
第二日上午，明柔就带着楚修从侧门进了皇宫，一路直到昭阳殿。
“公主来了，陛下等你们许久了。”迎上来的人是烟罗。
许多年过去，烟罗早已长出了白发和皱纹，但笑容仍然温和亲热。
“我这就过去。烟罗姑姑，许久没见到你了，你的腿可还好吗？”明柔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关切道。
“公主放心，快好了，也是我自己老了，平地上还能摔到腿。”烟罗摆摆手，无奈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进去了。”
烟罗点头：“快去吧，别让你母后等久了。”
明柔牵着楚修的手朝后殿走去，一边走一边和他介绍。
“那个是烟罗姑姑，我母后的贴身宫女，她手艺可好了，从我小时候她就很照顾我。”
“看出来了，你们感情很好。”楚修唇角挂着一抹淡笑，她们相处的熟稔又亲厚，他也很感激这位烟罗姑姑照顾明柔。
“我和烟罗姑姑关系最好了，以前我被母后骂，都是她偷偷安慰我。还有小孟子，他虽然是太监，对我也很好。”明柔想起小时候的事，不自觉就温柔了神色。
“其实小时候还有两位对我很好的姑姑，但是她们后来出宫去了，不过她们也是常来看我的。”
“一个是星北姑姑，她现在办了个女学，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孩子，还有一个是星南姑姑，她开了好多家药铺，总给京城的百姓义诊，后来她和一个侯府世子相恋了，母后就做主给他们赐了婚，现在她是侯府夫人了。”
“皇后……待身边人是极好的。”楚修如是评价。
“是呀，母后待身边人都很好。就比如说清母妃吧，只要是母后有的东西，都会给清母妃一份，有时候父皇都嫉妒她们的感情。”
“还有小姨，现在也是富可敌国的皇商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了后殿。宫人推开门，明柔便带着楚修走进去，绕了几步，方才豁然开朗。
那一处龙椅上坐着的赫然是当今皇后，她一袭凤袍，正静静听着下面官员的汇报。
银惜的目光扫到明柔，便换上一副温和的笑：“明柔来了，你且先等一会儿。”
明柔点头，拉着楚修乖巧地等在一旁。
他们谈论的事明柔听不懂，便捏着衣角玩，那官员扫一眼明柔，见她无聊，默默加快了语速。
楚修站在明柔身旁，面不改色地偷看了银惜几眼，原来这就是当今皇后，当真是威风极了。
很快，政事处理完了，那官员弯腰一礼：“微臣告退。”
路过明柔之时，他稍稍顿住了脚步，淡淡笑道：“昭宁今日很漂亮。”
明柔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多谢姑父夸奖。”
他又对着楚修点了下头，才离开了。
楚修是认得他的，无忧长公主的驸马，因为当初救了还是皇贵妃的皇后而被特许入朝，如今官至户部尚书，皇后亲信，明柔的姑父，顾函。
明柔与楚修一同跪下，楚修行了大礼，叩首道：“微臣川南军军正楚修参见皇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十几年前，这位皇后便与今上一同临朝称制，皆称陛下，皆为万岁。
“平身。”银惜上下扫了几眼，将楚修的样貌和气质一并看入眼中。
这就是明柔喜欢的人吗？长相还行，气质也不错，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对明柔好。
想到这里，银惜微微眯起眼睛，却又突然看向明柔：“明柔，母后想起来，还没问问昨天给你清母妃送去的衣服她喜不喜欢，你替母后去问一下吧，正好你也许久没见你清母妃了。”
“可是楚修……”明柔急急地开口。楚修第一次见母后，她不在，他若是不小心惹了母后不快怎么办？
“去吧，我又不会吃了他。”银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不容辩驳。
明柔虽有些担忧楚修，可也不敢违拗母亲，只能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
她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不放心地交代：“母后，您可不能欺负楚修！”
“去吧。”银惜无奈地赶走她。
待明柔离开，银惜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楚修，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威严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楚修，你喜欢明柔吗？”
“回陛下，微臣自然喜欢公主。”
“你可知道，本宫给明柔挑的夫婿，都比你优秀。”
“陛下，这世上总有人会更优秀，但公主喜欢的人是我。”
“你倒很大胆，说话也有些道理。”银惜轻笑，微勾唇角。
“但如果，本宫不喜欢你呢？本宫觉得你配不上明柔，不想让你和明柔在一起呢？”
楚修难得的有些慌乱，他沉声道：“微臣知道，微臣现在还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但微臣必定会努力去做，也会对公主好，请陛下放心。”
“本宫不想听你的保证，本宫现在就有更好的人选给明柔做驸马，为什么要等你？你如果真的为明柔好，就主动和她结束这段关系。”
楚修沉默了片刻，忽然跪下，道：“恕微臣实难从命。微臣不想让公主伤心，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还愿陛下能给微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放手，让明柔嫁给更好的人，过更好的日子，不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银惜靠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楚修。
“陛下了解公主，微臣也了解公主，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不会开心，微臣不想让公主伤心。”楚修衣袖下的手已攥成拳头，他固执依旧。
“你不过是觉得，有顾函这个先例在，你也可以继续为官，甚至平步青云，本宫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明柔的驸马，本宫绝不会让他将过多的精力放在政务或是军务上，他必须只是明柔的驸马。”
银惜一席话说的刻薄，但楚修丝毫不退让：“微臣从未存了此心，微臣愿遂娘娘所愿，卸去官职，此后也决不为官，只做公主的驸马。”
听他这样说，银惜才露出几分笑意，对他也满意了几分。
“好了，既然你有此心，便说明你也算是个可托付之人，本宫暂且同意你们的婚事，只是日后，本宫还是要看你的表现的。”
楚修这才松了口气，“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