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去意

与此同时。

正在静室闭目调息的洞真如有所感,忽然睁开了双眼向前看去。

就见前方悬挂在墙面上的许多木牌之中,有一个已经裂开。

“死了一个道兵?”

洞真眉头一皱,正要起身取下那块木牌,可结果刚一站起来,就听到耳边传来玄真的声音。

隐约辨别之后,确认了玄真转告的内容,他来不及再去查看墙上挂着的牌子,迅速离开了这间静室。

可刚一踏出室内,洞真就看到有几名道士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

其中一人或因太过恐惧,还不小心撞到了墙上挂着的油灯盏,顿时就点着了自己的道袍!

那件比看起来更为易燃,火光眨眼间就吞噬了那名道士,使得其发出凄厉地惨叫。

旁边几名道士却好像吓傻了一样,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洞真大步上前,挥手扑灭了火焰,一脚将那满身烧伤的道士踢开,冷声道:“何故慌张?”

“见,见过化主!”

余下几个道士虽有些惊魂未定,但也赶紧对着洞真行了一礼,接着急忙说道:“影壁那里出事了!有个特别厉害的白衣居士打伤了不少师兄弟,她非要带着九皇子离开!”

洞真才听了一半,就已经一把抓住说话那名道士,大步向前走去:“什么时候的事?”

那道士吓得脸都白了几分,支支吾吾道:“大约有半刻了。”

洞真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庞狠狠一颤,随手将这道士丢开,几乎化成一团烈风急行而去!

他知道‘白衣居士’里不会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如果有,那就是先前那几个被引入殿内的人。

“申屠烈和崔赋没有这个能耐,季知春虽有藏拙,但以他的性子,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来。”

“师素?还是厌族那位少主?”

“或者是范不移,聂渺,胥紫山也混了进来?”

念头及此,洞真的脚步突然放缓了几分。

因为他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不愿面对的可能性。

“不,如果真的是他,殿主此时也该出手才是。”这刹那的慌乱很快就被洞真压下,当他行步如飞地赶到了那三座影壁前的偌大广场,入眼就看到许多道士横七竖八躺了满地,耳朵里全是他们的痛苦呻吟。

洞真停在原地,目光看到前方那个女子,心底多少松了口气。

“你好像很庆幸看到的人是我?”

师素踩着脚下的白袍人,察觉到洞真那一瞬的态度转变,抬手撕下一条衣袖,将披散的长发系住,淡淡问道:“你是觉得没有遇到大离夜主,自己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洞真闻言,深深看了师素一眼,“洞元殿治好了你的伤,又给了你参悟大道的机会,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

师素跨过了脚底那白袍人的身体,直视洞真望来的眼神:“其他人在哪儿?”

洞真摇了摇头:“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这与你无关。既然你被殿主选中了,就该尽力领悟影壁上的玄机。”

说到这儿,洞真顿了顿,忽然朝着师素身后看去,“九皇子,洞元殿这段时间可有亏待于你?”

“若我说,此事与我无关,化主可愿信我?”谢秀无奈一笑:“毕竟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位前辈一见面就说要带我离开此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打倒了。”

谢秀环顾一圈,接着叹了口气:“我只是个五品武夫,又被皇室血脉所限,哪里搞得出这样的大场面?”

洞真却是不置可否地挤出一抹笑容,“既然如此,九皇子何不与此人划清界限,正式入我洞元殿?”

如此图穷匕见的态度,也是让谢秀的表情‘微微一变’,似有遗憾道:“化主应该知道,我对你其实并无恶感,甚至可以说是欣赏你。”

“巧了,九皇子这句话,也正是我所要说的。”洞真淡淡道:“在这么多白衣居士当中,其实我最欣赏的人就是你。若不是你出身于皇家,受天地气数所限,此生不能再踏入四品境界,否则你的成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出身如何,从来都不是你我所能选择的。”

谢秀摇头说道:“或许这句话由谢某口中所说,未免有些占了便宜还要卖乖的意思,但化主应当清楚,我对这皇家血脉并不看重,同样也不在乎它给我带来了怎样的麻烦。”

“停在五品,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自然不敢再奢求更多。”

随着谢秀说完这句话。

站在两人之间的师素有些不耐烦道:“你们两个聊够了没有?几时开打?”

谢秀闻言,拱手说道:“前辈自便,不必理会我。”

说完又看向了洞真,笑着道:“相信化主也不会介意与前辈切磋一番。”

直到这时,洞真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冷冷地看着谢秀,“这么说来,九皇子的去意已决了?”

谢秀也收起笑容,颔首说道:“原本我的确是想参悟你们这影壁上的玄机妙用,毕竟那邪惑宫的名头太大,谢某若说心中没有半点向往,想来也是自欺欺人了,不过……”

他看了眼已经运起真气的师素,轻声道:“既然我那位楚兄不远万里赶来救我,这份恩情,也是让谢某幡然醒悟,不可浪费了友人一番好意。”

“原来如此。”

洞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九皇子既然已有去意,那今日就只能得罪了。”

谢秀闻言,却也丝毫不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化主千万不要搞错了,你的对手是这位前辈,而不是我这小小的五品武夫。”

话音刚落。

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师素直接迈步冲出,一拳朝着洞真打了过去!

“啰唆一堆,最后不还是要开打!?”

轰的一声!

只见洞真原本所站的位置升起一柱灰烟。

地面狠狠颤动的同时,也有蛛网状的裂纹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但师素却知道,自己这一拳什么都没打中。

就在她挥出这一拳的瞬间,洞真便已如同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

甚至就连原本清晰的气机锁定,都在自己出手的同时散去。

“不是躲开了,而是消失了?”

师素从地面拔出拳头,目光扫视周围,见没有洞真的身影,便是随手将一个道士给提了起来,冷冷问道:“人去哪儿了?”

那道士怒视着师素,张嘴就吐出一口混着断齿的血水!

可还没等血水喷到师素脸上,就被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气罩隔开。

师素面无表情道:“你想死?”

直到现在,她还没有真正下过死手。

所有躺倒在地的洞元殿道士,以及那些不知为何非要对自己出手的白袍人,师素全都一视同仁,只致残而不致死。

最多截断对方的气脉,废去一身武道修为。

除此之外,她还真没有出过更重的手。

然而面对着师素的威胁,那道士咧嘴一笑,好似嘲讽般说道:“在洞元殿内,化主与殿主就是天下无敌!我辈洞元殿修士,更是无惧生死!”

师素安静听完了他的话,探手掐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扭。

咔嚓!

道士的脖子被师素扭断,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找死就直说,不必铺垫这么多。”

随手丢下尸体,师素又抓起一个道士,“说话。”

对方冷笑起来。

结果还不等他开口,就被师素‘故技重施’地扭断了脖子。

直到她抓起第三个道士,终于有人忍不住道:“那是洞元殿的阵法!除了化主和少数几个道长,根本没人知道那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你杀多少人也没用!”

师素闻言,转头看去。

发现说话的人竟是个洞真口中的‘白衣居士’,于是放开了这名道士,缓缓道:“你知道他用的是阵法,那就应该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手段。”

“我怎会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手段?”

“你不知道?”

师素语气不善道:“那就是你想替他死了?”

“你这人未免有些不可理喻了!”那白衣居士却是满脸惊慌道:“我只是不忍看你胡乱害人性命!”

他这话刚说完,就感觉眼前一花,喉咙已经被师素单手扼住,直接被提了起来。

在其状态圆满之时都不是师素的对手,更遑论此刻受了伤,一身实力发挥不出几成,根本就不可能挣脱师素的手掌。

在这种天地之力禁绝的地方,师素这样真气修为深厚的四品武夫简直就是被拔高了一个层次。

哪怕以一敌十,也不落丝毫下风。

在场众人当中,能与她交手数合才落败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显然,这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并不在此列。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份善心,能不能救你自己的性命?”

师素的手掌不断收紧,令他的脸庞憋得通红。

而且在师素的真气镇压之下,就连体内气脉都像是被霜寒所冻结,运不出半点真气。

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眼看这‘白衣居士’就要被活活掐死,只见师素身旁陡然闪出一道身影。

洞真单手掐诀,变幻之间犹如风雷激荡,一掌拍向师素!

师素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抬掌相迎,恐怖的力道印在洞真掌心,气劲交织碰撞,瞬间就撕碎了洞真的整条衣袖!

旋即,洞真被这一掌震退开来,蹬蹬蹬连退数步,在坚硬地面踩出一串脚印。

他挥转手臂卸掉这股巨力,一步站定,接着缓缓吐出浊气,“不愧是大离四品第十的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在这洞元殿内……”

洞真的话才说了半截,抬眼就看到师素已经杀到面前,脚步顿时一转,避开了惊啸的掌风,随即抬手击向师素的肋侧。

旋转的真气尽显锋锐之意,尚未触及就已令师素感觉到了针扎般的刺痛。

但她面色丝毫未变,掌风一扫,再度震开洞真。

紧接着便是化掌为拳,攻势迅如疾风,逼得洞真节节败退。

两者的真气修为虽然近似,可师素的招法霸道绝伦,一招一式皆是舍命相搏,没过几合,就使得洞真疲于招架,只能选择硬接一招,随后将左手藏于背后,掐指成诀。

他的身影再一次凭空消失,就好像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不过这种相同的手段再拿出来用一遍,对于身经百战的高品武夫来说,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师素根本不必回头,斜身踢出一脚。

正中洞真的胸口!

洞真翻滚着向后飞退,化成一道残影撞在了广场尽头的墙壁之上。

轰的一声!

那面墙壁当场被他撞得坍塌,同时掀起震耳欲聋的巨响。

“即便有这种诡异的手段傍身,凭你的实力,也远远不配叫作无敌。”

师素迈步走了过去,云淡风轻道:“你们洞元殿的实力,比起只有一人的诸法来说,还是差了太远。”

哗啦!

待得这句话刚一落地,洞真便从坍塌的墙体废墟中站了起来,扫手掸去身上浮灰,那张满是伤痕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淡淡说道:“生死相斗,要看是谁活到最后,你这一脚可还踢不死我。”

“是么?”

师素忽然笑了一声。

“如果加上他呢?”

洞真闻言,猛地转过头去,就见一道刺目剑光直奔自己而来!

他急忙夹住双掌,不敢再有任何保留,全身真气汹涌升腾,将那道剑光碾碎的同时,自己也被这股巨力逼退了半步。

当他抬眼看到那一袭黑衣的身影,脸色终于变了变。

“‘剑峰’胥紫山!”

洞真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下意识就想要掐诀推算。

但他要算的,并不是胥紫山如何进了洞元殿。

而是要推算另一个人的下落。

可当他的拇指才刚按住指节时,一股莫大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

这股有些熟悉的恐惧感让他意识到,自己在七返九还池里苏醒之前,很可能尝试推算过。

虽然他丢失了那段记忆,但也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

他死在了某人手里。

而洞元殿外那些人,恐怕也早已做好了硬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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