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屋顶覆盖如棉花厚被。闭锁的庭院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哭声直冲云霄。
披着一身厚重棉袄的年轻人左右晃荡,就在这一声宛若晴空霹雳,贯耳如雷的婴孩啼哭之后,年轻人停住脚步,双手合十朝着屋檐外不断飘落的雪花祈祷。
年轻人便是九州十八世家夏家少爷夏正金。夏正金几乎能确定,这般巨大的哭喊,一定是个男孩子!
房屋门稍稍掩开,接生婆探出脑袋来。听到房门吱哑声,夏正金急忙转身想问问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怎么样,可接生婆只四个字就将满心欢喜的夏家大少爷从高台推至低谷。
“是个女孩。”
“女孩,歪婆你可别骗公子我啊,你知道咱们夏家千年世家可是一脉单传!”年轻人急得只能自己推开房门,顾不上什么初产妇见不得风的说法,匆匆步履赶至床前。
接生婆赶忙关紧房门跟了过来,生怕夏家大少爷因为生的不是儿子,气急败坏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月儿,咱们孩子呢?”夏正金同样顾不上自己的妻子,环顾床边并未见哭声震天的孩子。如此震耳昏聩的哭声,说是个女孩,夏正金绝对不信!
躺在床上的林月虚弱地目光瞥向房间内,夏正金的视线随之移到房内。
“哎哟,我的夏大少爷哟!真是女孩,老身骗你做什么啊。”接生婆跟了进来,伏在林月底床头,摸摸刚生过孩子的林月额头。身子的温度逐渐正常起来,这是生完孩子之后体力恢复的还不错。她也不去管这个有点疯癫的夏家少爷怎么回事,吩咐其他下人先给女人熬些药。
夏正金则一脸不爽地踱步进房内,从丫鬟怀里抱起刚刚洗干净的婴孩,还多看孩子一眼就揭开保暖的被毯,随之长长叹了口气。
“这女娃子,怎么养啊!”说着盖上被毯,无意中瞥了一眼婴儿的面相,忽然顿住。
“月儿!女儿名字就叫夏婉婷,希望她以后出落如浮萍莲花,亭亭玉立,温婉动人!”
看着婴儿的那双灵动的眼睛,夏正金的心都化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这双宛若晶莹剔透宝石般的眼睛,天见可怜。
林月撑着虚弱的身体,她没想到自己这位一心想要个男孩来继承夏家千年家业的丈夫,忽然间会有这样的改变。
“怎么了?”
林月的泪水挂在眼角,她依靠在床沿边,捂住嘴巴,泣不成声。夏正金知道是自己刚刚冲进来的莽撞吓到了自己的妻子,赶忙道歉,他握紧林月的手,跪在床边。
“别哭别哭,月儿,咱们女儿就叫婉婷,以后啊,等以后你再给咱生个男孩就起名叫晚清。一个亭亭玉立,温婉动人。一个慕晚未来,清明做人。”
林月点点头,从接生婆怀里接过夏婉婷。夏婉婷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林月惨白的脸,竟然大哭了起来。
一晃七年过去了……
七岁的夏婉婷躲在角落里,听着父母的院子里传来父亲夏正金的谩骂声。
“你说你争气不争气,七年了,大夫说你身子骨弱,老子给你五年时间调养身子,这两年来,你连个孩子都怀不上!难不成你是想要让我夏家断子绝孙?”
夏正金说的激动,勒紧拳头一拳打在墙上。虽然此刻男人的心里无比的痛恨这位只给他养了个闺女的妻子,但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总归还是下不去手。怒火发泄完,也只好叹口气,摆摆手。
林月看着夏正金,心头滴血。她有气无声道:“你纳妾吧。”
“纳妾?”
夏正金先是疑惑,随后蹲下,伸手抱住林月的脸,正声道:“我夏正金年轻时候就说过,你林月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妻子!你想让我毁约,遭天打雷劈吗?毒妇!”
听到父亲这般谩骂娘亲,躲在角落里偷听的夏婉婷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女儿的哭声传到父母的院子里,就在夏正金一腔愤怒即将泄完时,夏婉婷的声音一下子将他的神经勾了起来。夏家少爷,啊不对,早在五年前前接手了夏家的夏家老爷夏正金,忽然计上心头,笑道:
“月儿,要不咱让婉婷改名叫晚清吧,好让她替咱们守护这历代夏家人守护的信物,也好让外界知道我夏家后继有人,免得被外人以为夏家要断在我夏正金的手里。”
林月摇摇头,可夏正金完全不顾林月的拒绝,冲出门去,将躲在院子外角落里偷听到害怕哭出声的夏婉婷拎起来。
父亲和闺女的四目相对,夏正金呵斥一声过后,夏婉婷听话地闭上了哭泣的嘴巴,只敢小声地抽泣几下。
“婉儿,晚儿?”
夏正金叫夏婉婷的小名,他发现晚和婉就是一个读音,平常人不写几个字,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哎!爹爹!”夏婉婷以为父亲开心了,开心的父亲就不会和娘亲发火,于是她学着咧嘴喊爹爹。
夏正金抱起自己的亲闺女,他决定了从这一刻开始,他要将夏婉婷的名字改成夏晚清,这就是他的儿子,夏家下一代继承人!
“晚清?晚清!”夏正金捏捏夏婉婷的嘴巴,叫了两声想着给自己未来儿子起的名字。
夏婉婷听着还以为父亲在叫她,为了让父亲开心,母亲免于受苦,她赶忙答应道:“哎,爹爹叫我做什么。”
虽然说话的声音依旧奶声奶气,可七岁的孩童无论男女都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夏正金并不担心,他默默夏婉婷的头,递给小姑娘一把匕首。
“男孩子得练武!”
“我是男孩子吗?爹爹。”夏婉婷仰起头问道。
夏正金大笑:“是啊,你就是爹最亲最疼爱的孩子,我夏正金的亲儿子,夏晚清!”
岁月里,夏婉婷舞刀弄枪,花拳绣腿学的颇多。逐渐的她长大了,知晓了男女有别,也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于是叛逆性格的夏婉婷决定离家出走。
她塞了不少银票到包袱里,自己在验证了验证,打算带着一笔钱先去出中州,再骑马下江南,等安定下来就偷摸摸回家给她娘亲接到江南住。襄州有山有水,虽然地带偏了一些,可终究是安逸过日子的好地方。
姑娘穿上穿了十年,早就穿习惯了的男装,一脚踢开夏府大门,扣扣鼻子。这样的气势立马唬住了看门守院的家丁。
家丁弯腰问道:“大少爷这是要去哪啊?”
谁知夏婉婷突然搭在店小二的肩膀上,笑里藏刀般神秘地答道:“你个家伙,难不成不知道城南开了家新花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解渴知道吗?本少爷解渴!”
说完,随手丢下一两银子,大步流星地朝城南走去。
看家守院的家丁瞬间明白自家大少爷那是真的纨绔子弟啊,就这城南开新花楼这事他们天天守门和其打交道的这刚知道,他家大少爷都已经知道人家新花楼最擅长的就是远水解近渴,这不昨日刚选出了新花魁。
“少爷,早些回来,老爷这边我帮您搞定!”
夏婉婷一言不发,举起手挥挥,以示听到。等到距离夏府有一段距离走到街上过后,她想要不先去看看花魁?就在犹豫不决将要选否的时候,约莫十匹快马,马踏街道,迎面而来。
夏婉婷不知什么情况,急忙侧身跟着街道两侧的百姓一起毕恭毕敬地站着。
快骑一闪而过,她撅着嘴啧啧两声。对于这些来去匆匆穿着官服行头的骑兵,她向来嗤之以鼻,毕竟这些人从来都只有仗势压人的权贵,其他可能只有少数好人罢了。
“这骑官兵做什么的?”人群里有人问道。
“害,我也是刚听说,中州府衙来的人,听说是来抄家的!”
“抄家?抄谁的家?”
提到抄家这种大事,大家忽然都不安起来。
“看方向,是夏家!”
夏家?夏婉婷听到夏字,眼前一亮。她这才发现这群飞马快骑官兵所奔赴的方向,不正是自己的家。
“不好!娘亲!”夏婉婷顾不上什么离家出走的计划了,若是真的是夏家抄家,她娘亲现在身体虚弱,怎么可能受得了牢狱之灾!
等到夏婉婷气喘吁吁跑到夏府大门口,官兵压着成对的夏府下人朝着府外开阔地走去。
开阔地上,已经有人开始叫卖丫鬟和男仆的价格。
夏婉婷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是夏家人的身份,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到官兵压着她的父亲或者母亲出来。
“快点走,老女人!”
夏府的大门口,一官兵不耐烦地拖着锁链,使劲拽动。
林月拖着病重的身体缓缓走出夏府的门,她拉拢着眼睛,心如死灰。可母爱的伟大让她在看见女儿的一瞬间,心底所有的失落感尽数消失。只是此刻她不能够喊一声女儿。
“娘!”
夏婉婷不顾自己的身份,她站在夏府的门口,朝着一直盯着自己,目光移都移不开的林月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