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笑面人 十七

《暗室低徊 [刑娱]》全本免费阅读

窒息按照发生的原因、机制及病理可以分为五类,夏远宸的死因就属于其中的机械性窒息。再向下细分,即为闭塞呼吸道口的捂死,凶器为柔软质地的物品,如衣物、毛巾等等。

“的确,捂死一般都是他杀。如果是小孩的话,虽然偶尔也会出现意外捂死的情况,但都六岁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周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过是一个才六岁的孩子,什么人会和他有深仇大恨到非置于死地不可啊?”

周澄叹完,看着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何将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怎么感觉你好像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感觉呢?”

何将醉觉得他这问题有些新奇:“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就是对这种人情什么的,”周澄说,“一般人近距离看这种案子,总难免会流露出对被害者的同情之类的情绪来,尤其是对孩子。但是看你好像对这些没什么感觉——习惯了?”

如果说一开始对冯盛进行审问的时候,何将醉用的那些尖锐到不近人情的语句,是为了刺激对方而不得已的手段的话,那出了那间审讯室的他却依然是以被害人来作为称呼,无论对方年龄身份。

有时候这种一视同仁的理智难免会显得有些冷漠。

“其实我们都一样——对生死这种东西,只是见多了,不是见惯了。”

“做侧写分析的时候不能带感情,甚至很多时候不能把被害人当作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来看待。”何将醉解释,“就像有时候为了套话让被审的人开口,甚至需要向对方表示‘理解’——是凶手被逼无奈才做出那样的选择的,那些被弄死的人是罪有应得。要让自己保持冷静,才能长时间盯着那些凶残的案发现场进行分析,但与此同时对其他细微的情绪和伤害也会慢慢变得麻木起来。”

“长期这种状态我也受不了,更何况我的另一项工作还需要我有极强的共情能力。除此之外,带着感情去看案子很容易就会产生主观臆断。”何将醉顺手打开了电脑,头也没抬地继续道,“就比如只看夏家的环境以及曾经长时间对孩子的期待的话,很难想象家人就是凶手这种可能性。”

周澄一点头:“你现在还是最怀疑夏家那几个人?”

“不是怀疑,凶手就是他家人。”何将醉答得果断,而后冲周澄一招手,“录像。”

审完袁荣后的第二天中午,周澄让副队通知袁荣的妻子来局里接人,但其实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借此机会对她进行简单的询问。在局里的好处就是对过许曼进行录像会方便许多,这也便于后续周澄等人的分析。

视频里的女人全程都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从肢体语言可以明显看出她属于心理防线较强的那类人。但也许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阵势,因此对警察提问的内容倒也是老老实实有问必答。

视频一开始,只见女人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一眼:“我现在是……嫌疑人吗?”

“我们只是简单问你几个案件相关的问题,不用紧张。”镜头一侧的女警温和道,“说一下你在三月二十一日那天的行程吧。”

女人手指交叉紧攥在一起,迟疑道:“那天大姐一家约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所以我带着孩子去了他们订的地方,结果刚一到就听说……远宸被人拐走了,所以后来我们几乎都在找孩子。”

“是谁跟你说的孩子被拐走了?原话具体是怎么说的?”

“姐夫——就是夏延裕。他打电话跟我说‘远宸被人拐走了,你们快上来一起帮忙找找吧’。”

从这里开始,视频内外的人都隐约发觉出了问题。

按一般家庭关系来看的话,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姐姐联系弟弟或者姐夫联系弟弟应该会是更常见的第一反应。虽然不排除其他成员之间关系更好、会下意识地将对方作为首选项的可能性,但以夏延裕这样一个忙起来家都很少回的人来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显然并不大。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一般家长在找不到孩子的时候,心里是不愿想象甚至接受最坏的结果的,最初大多会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类的说法。”何将醉补充解释道,“再加上夏延裕电话打来的时间,距离夏远鹤跑回餐厅告诉父母的时间,全程不过才十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人不见了之后没过多会儿就打了电话,上来就直接说自己孩子“被人拐走了”?

紧接着录像里的警察问出了何将醉更好奇的一点:“你们一家是一起去了万悦吗?”

“……不是,我爱人打牌去了,我大女儿当天在上课,所以是我带着儿子去的。”

“儿子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对于这个问题,对面的女人明显变得犹豫了许多,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如实说。”进行询问的警察及时打断了她的思路,在“如实”两个字微微加重了语气。

女人本就敏感的神经被这两个字一拨直接吓了一激灵,终于吞吐道:“……没有,我儿子先上的楼。”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可以。”眼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了放弃抵抗的趋势,进行询问的人顺势给了个台阶。

“姐夫让我儿子先上的楼,他说让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他下来之后再带着他一起从商场正门进去。”

“对方有没有说这么做的原因?有指定路线和接人地点吗?”警察的声音逐渐严肃了起来。

因为在先前调取购物中心监控的时候,警方并没有发现这母子两人在地下车库以及孩子提前上楼时的身影,想必两人应该是避开了监控的位置。

整栋楼的监控死角极少,靠巧合从头到尾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

“他没说原因,”女人想了想说,“说是让我在……地下三层D4区西北角等着——就是上楼的那个位置。只说让我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注意躲开监控,别的没说……”

周澄一伸手按下了视频的暂停键:“她说的这是实话吗?对方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她连问都不问?”

“夏延裕在两家的地位在那儿摆着呢,”何将醉扬了扬下巴示意,“挣的那些钱既要供自己家花,还要给小舅子家还债,所以两家人都不敢说什么——哪怕袁家几年前还和夏家产生过矛盾。前面她犹豫那下,也是在衡量夏延裕给她开出的保密条件和实际自己对违法的恐惧,到底哪头更重。显然她还是更怕后者,所以就都招了。不信你放到最后,她肯定还要嘱咐几句‘不要和夏延裕说’之类的话。”

周澄听罢不信邪地把视频一直放到了最后。

“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的这些,能不能……能不能跟我姐夫保密啊?他有权有势的,我怕他……”

周澄:“……”

视频的后半部分里,在警察的追问下袁荣的妻子还透露出了一点,那就是关于两家人六年前的矛盾。

“他们两口子打结婚后就开始一直盼着想有个孩子,可大姐他身体一直不好,怀不上,所以就……想让我们再生一个,然后过继给他们。”女人咬了咬嘴唇,继续道,“当时我家那位经常出去赌,欠了不少钱,姐夫说如果我们同意的话,他可以给我们一笔钱作为……报酬,用来还债。结果在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没想到大姐她也怀孕了……”

“所以他们反悔了?”

“算是吧,但是钱他们也还是给了……而且、而且是他们毁约在先,我没理由不收这笔钱吧!”女人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当初还是他劝我把孩子留下来的!”

至此,周澄发现关于两家多年前因孩子而产生的矛盾源头也被何将醉说中了。

周澄:“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有个通灵用的那种水晶球?”

“对,白天天桥底下摆摊算命卖艺,晚上酒吧挑灯精进学习。”何将醉拍了拍周澄的肩以示安慰,“夏延裕多半也是用帮忙还债的钱,买她对这件事的守口如瓶。视频里的这些,已经能充分证明我们之前推测的监控里的‘夏远宸’实际是袁荣儿子没错了——笔迹鉴定结果怎么说?”

“和你想的一样,夏家双胞胎的惯用手都是右手,袁荣儿子是左撇子。”周澄回想着刚才视频后半段里的内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话说回来,夏延裕提了那么奇怪的要求,这当妈的过后也不好奇问问孩子都发生什么了?难道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干脆就当不知道?”

“差不多,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学舌还不一定能完全学明白。”何将醉按着桌面起身,“此外还有一点可以说明她想趁早息事宁人,并不想或者不敢过问——就是无论是可以查到的夏延裕家门口的监控、还是袁荣等人提供的信息,一切都指向了三月二十日晚袁荣一家在夏家进行了聚会。前一天几乎聚到凌晨,第二天紧接着就又特地把人叫出来一起吃饭。两家人原先大概两周至一个月才会一起聚一次。按一般常理或者从他们之间的关系来看,连着两天无原因地同聚都不太合理,但当事人却并没有提出异议。”

周澄若有所思道:“的确,重点那部分都招了,不至于剩这点小事反而憋着不说了。倒是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害怕会被牵扯进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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