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漠北的一战,漠北输得十分惨烈。
可以说横空出世的杀器将漠北引以为傲的脾气都给打服了。
漠北青壮年能打的,都以进铁甲军为傲。
而铁甲军冲锋的最早,挨炮火挨得最密集。
此一役,漠北损失巨大,侥幸活下来的数万俘虏。
被国舅一声令下,就地活埋……
历朝历代,投降不杀是规矩。
杀降历来都被人诟病。
沈云州下令的时候,将士们都震惊了:“大人——”
“将军——”
天空下着蒙蒙的细雨,到底是死伤太多,似乎老天都看不下去,嘤嘤哭泣着。
沈云州站在雨里,任细雨拍打着脸。
神情一如既往的冷。
眼神扫来,似数九寒冬的冰碴,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怎么?”
“大人,杀降会被人诟病,于您的名声有碍,既然漠北已经无力还击,何不——”
剩下的话在迎着国舅冰冷的视线,到底是没敢硬着头皮说下去。
胡二赶忙拉住了他,朝着他摇。
这头摁住了,胡三这个棒槌忽然窜了出来:“大人,咱们既然赢了,不能跟这些畜生一般,咱们光明磊落,杀降……”
胡三不忍。
“你可曾想过,若是没有火炮,没有火铳,如今败了的,还会是他们么?”
“他们是自愿投降的,还是不得不投降的,你我心知肚明。”
“我要的,就是要他们漠北再无犯边之力。”
“这些俘虏,活着还要吃大曦的粮食,放回去,他们会对大曦感恩戴德?”
“他们不会!”沈云州指着那些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人。
“他们屠城的时候,可曾怜惜过大曦的百姓,大曦的妇孺?”
“他们冲锋的时候,可曾如此垂头丧气,低下高傲的头颅?”
“他们屠戮我大曦的战士时,可曾心慈手软?”
“弘儿——”
沈云州停顿了下:“他们的箭镞射向太子的时候,可曾心软?”
胡三想到棺椁里静静躺着的太子殿下。
眼眶也红了。
“弘儿长眠地下,他们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大人,三思啊。”
“大人,您的名声——”
沈云州冷笑了一声,满眼的阴郁:“名声?不当吃不当穿,我早已恶名远扬,去吧。”
胡三被胡二拉走,胡二拿着令旗,
“杀——”
随着这一命令而落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血顺着地流淌着,雨变得很大,大滴大滴的雨滴将血水冲刷四散开来。
土地都染成了红色。
人太多了,大曦的士兵手上的兵器都砍卷了刃。
漠北的俘虏脸上也只剩下麻木,随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天边一道又一道雷炸响,打着闪电,雨再次落了下来。
沈云州伫立在高处,静静地看着。
也不知多久,周围的人都已经散去,天也黑沉了下来。
他的身影仿佛和身后深沉的大山融为了一体。
宋思弦在远处看着他,她本想上前给他撑伞。
没等上前,另外一个传令兵过来喊道:“启禀大人,漠北投降,想要跟大曦和谈——”
沈云州仰头看了一眼天,嘴巴动了动。
似乎是说了什么。
宋思弦隔着雨幕,看不清,不过她想到的却是,若是太子活着,听到这个消息,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
宋思弦转头回了帐子,帐子里太子静静地躺在棺椁里。
刑天在一旁呆呆地坐着,眼泪仿佛都流干了。
她手上的花环,黄花已经开始掉落了。
一片花瓣掉落了下来,刑天立刻将花瓣捡起。
草编的花环,草结也不结实,看起来要松散掉落,刑天十分宝贝。
宋思弦转头寻了一个盒子过来:“放在这个盒子里吧。”
刑天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手环取下来,放到了盒子里。
宋思弦走到刑天身边,刑天靠在宋思弦的肩上,“我多希望死的人是我……”
“别这么说。”宋思弦抱着刑天:“他舍命护你,将你看得重于生命,你更要好好的活着。”
刑天仰头看向宋思弦:“我一闭上眼,就是他朝着我射箭的场景……”
“我宁愿倒下的是我,他其实是可以射落那支箭的,是——”
宋思弦捂住了刑天的嘴:“不要再说了。”
刑天低垂了头,“他还说,若是我们将来有孩子,叫南宫思危。”
她话音刚落,帘子被人掀开,周围散发着冷气。
不是沈云州又是谁。
他看也不看刑天,径自往中帐走去,似乎要找什么。
回头出来的时候,也没看棺材,径自离开了。
刑天低垂着头:“国舅应该杀了我,杀了我我才能好受些……”
宋思弦转头看向门帐,已经看不见沈云州的影子了。
她轻声道:“战场刀剑无眼,我们谁都不知道谁会在这场战役里丧生,他看重太子,心里肯定是会怪你的。可你又是太子看重的人,不惜以命相护的人,他怎么会在太子尸骨未寒的情况下为难你?”
刑天静静地看着太子的脸,再次泪盈于睫。
宋思弦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刑天的肚子。
她本想问什么,可眼下这个情景,的确也不适合问,便是这几日刑天跟太子到了一处,几天的脉搏也掐不出来。
宋思弦抬手捂着刑天的手:“你现在要好好保重,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有了太子的骨肉呢?”www.
刑天捂着肚子,“会吗?”
她原本黯淡的双眸忽然亮了起来:“若是有了他的孩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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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漠北请求和谈,人已经在路上了。”
沈云州手中拿着太子的印信,静静地坐着,转头看向烛火,烛火在帐子上倒影着人的影子。
他忽然想到他曾经多少次在后面把着太子的手,帮他印印信。
这章也是他们两个人亲自刻的。
“舅舅,这个竖弯钩,是不是很有孤的神韵……”
“不错。”
沈云州垂下了眼帘,将印章缓缓地在手里摩挲着,期盼有个人过来夺——
可抬头的时候,帐子上的影子,唯有他自己。
少了那个与他相依偎,总是仰头,用崇拜地眼神看着他的影子。
“漠北的新君是谁?”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