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来此?”男子喝问道。
“我……我是无意间才落到此处的。”面对着男子直逼的眼神,得志畏畏缩缩道。
男子又威逼道:“来此何干?”得志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来这干嘛,但是还是赶紧回答道,“我这就走,打扰了!”
向来处走去几步,可立即觉得不妥,怎么上去啊?好不容易绝处逢生,怎可就此放弃呢?!得志才走了几步又调转回头来。
玉座上的男子一双深邃的眸子放出一片光来:“嗯?”
“对不住了!无意间冒犯阁下,但我实在没处去了,能不能……”
男子突然自玉座上站起,神色忽然变了,变的异常难看:“何人犯我清梦?!我已准你离去,你为何还要回来?”
男子手拍扶手,怒喝道,“当真找死吗?”
得志心惊不已,如堕冰窟。何曾料到一动不动,起初波澜不惊的人突然恼怒起来,而且这气势直如波涛汹涌,煞能震慑人心。
得志不敢再看那人,也不知道能再说什么,即使有话也不敢说出口。
“快快离去吧!趁我心情没有坏到极点!”男子转而用平缓的语调说道,说完便朝着玉座走去。
男子身着一件黑袍,手脚都被罩在里面。乌黑的长发随意飘散在两肩,即使隔着黑袍也可以看出那挺拔的身姿。
得志原本升起的一丝希望现如今也被迫打消了,心下绝望不已;或许是这绝望助长了勇气,得志索性把心一横,朝着男子的背影喊道:“如果不走又如何?”
喊完这句更增底气,直望着黑衣背影等待着未知或许可怕的回应,说话的人面色坚定。
黑衣男子不再移步,停顿在玉座前,却不转身,也不回话。时间定格了几秒钟,取而代之的是相互间的沉默。
几秒钟后空间里传来一阵轻笑:“哼!好个不走又如何!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得志也回道:“杀了我又如何,我连自己的兄弟也救不了,我还会在乎生死!”
男子似乎不曾料到这一句话会轻易从阶下瘦削男子的口中说出,不禁转过身来正对着来人,用眼重新审视对方。
“你说你连兄弟也救不了是什么意思?你兄弟现在正在这吗?”
得志面露哀痛之色,道:“说不定现在……现在已经……”
到这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忙以袖拭泪。
黑衣男子不但不再追究刚才的事,还接着问道:“究竟在这里不是?”
“嗯,就在上面。”得志以手指天。
黑衣男子得到回复后即刻点了点头,随后衣袖在空中轻舞,舞成了一朵墨色的莲花,莲花徐徐向外张开,盛开的墨色花瓣越来越大,最后竟超过人的大小。
墨莲虽是墨色,却是虚幻的梦影,人指尖轻轻划过,即刻引起梦影的微微浮动,在人看来仿佛空中浸透开来的墨汁。
黑衣人喊一声“陡”,盛开的墨莲花瓣上居然承载起四个人。得志不由的惊诧了声,花瓣上承载的居然是他的同伴,他的生死同伴,还有他的胞弟。四人都闭着眼呈躺姿,仿佛浑然不知世事;抑或已经死了很久。
只见死人的衣襟还在下面摆动,好似有微风拂袖。墨莲虽是虚幻的,却托着四人,不至掉下来,四人就这样安逸的躺在似真似幻的墨莲花瓣中,像一群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兀自未张开眼。墨莲静心的守护着这群孩子,微的浮上浮下,孩子们正甜甜的安心睡着。
黑衣男子慢慢靠近墨莲,待得近前,两指骈拢朝瓣上的人鼻间探去,过后眉间紧蹙,事情似乎不容乐观。
望见黑衣男子的神情,得志颤声道:“怎么样了?应该还有得救吧?”
黑衣男子微微摇头,转而离开莲台,朝着玉座走去。虽然这一刻得志早就料到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哪怕最后一丝希望他也从未放弃过,可是现实直扑扑的摆在眼前,不由人不信。
“不!不!……不!”
得志抱着头声嘶力竭的叫着,泪水无止境的流了下来。继而蹲在壁角,头深深地埋在交叉的两臂中,无声的哭泣中几滴泪珠滴答的敲打在石板上。细微的观察下可以看见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黑衣男子的面孔里深沉如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重而端坐在玉座上,两手放在扶手上;眼眸里倒映着莲台和颤瑟的人。
时间在这持续的静态间停留了很久很久,得志此刻已不再埋头哭泣,他靠着壁角坐着,两腿伸直,两肩疲垮,核桃般的眼睑间眼瞳呆滞无光,直愣的望着前方。
黑衣男子轻轻摆动衣袖,莲台升至半空中,瓣上的各人身体表面游出千丝万缕的丝线般的白气,游走的丝丝白气最后伸展到花瓣上,而后又延伸积聚到莲台中心。乳白色的光芒积聚到中心顿时暴涨,升起一道白虹光柱,光柱上形成一个个方块,方块上竟映着一幅幅画面,画面中的人物如同生人般的嬉笑如常。
一幅幅画面如同回忆般,其中一幅里是一群孩童在相互追逐着,天真的一群孩子在一片深绿的大草原上,上面便是湛蓝的天空。遍地的青草间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形成了一片花海,孩子们肆意的奔跑在其中。
上面一幅里还是这一群孩童,但身体似乎略高了些,他们在潺潺流淌的溪边一个个挽裤腿撸胳膊的,不知哪个淘气鬼推了伙伴一把,那两脚没溪的伙伴一个趔趄向前倾去,刚好手握着的渔叉直敕敕的插中一条大鱼。手握渔叉的孩童顿时满脸堆笑,兴奋的跳了起来,激的水花四溅;其他孩童见了立时奋不顾身的脚踏水花去找游荡的鱼儿。
另一幅里又不同了,一个少年抱膝独泣着,他身后是一座黑暗的竹林。
又或是白茫一片的荒雪中一个少年拖着一捆枯柴行走着。
再往上一座孤坟立在秋风肃瑟的枯叶中,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跪倒在地,久久不起。
黑衣人注视良久方才收回视线,而后又是久久的沉吟。光柱上幅幅生动的画面还在动着,笑容与悲伤混合着演奏出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