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不易不知道皇宫里还有寺庙,并且那寺庙和宫殿比起来毫不逊色,金碧辉煌的外形,一层又一层的复式尖塔,直直向上,由粗变细,非常长,最顶上是水滴样的形状,宝蓝色,在阳光下无比耀眼。寺庙并不是单一的建筑,旁边还围着上下四座塔,塔亦是金光闪闪,有尖尖的角,塔里供奉着四尊金色大佛,或坐或站,皆是慈眉善目。
尉迟不易慢慢看上去,头一直仰,差点连头上的包布都要掉了,她一手捂着包布,一手遮在眼前,看着那金色壮观的尖顶,忍不住叹了一声,“好漂亮。”
蓝霁华的仪仗过来了,侍从撑着明黄的大伞,蓝霁华走在伞下,一身浅黄的袍子,赤足上了台阶,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尉迟不易的脸上,微微笑了笑,抬脚走了上去。
当蓝霁华进了大门后,厚重的门被人从里面轻轻关上,有鼓声传来,又低又沉,很快传来吟诵的声音,听不出是在念什么,拖着长长的尾音,和在鼓声里,让人觉得安宁平静。
尉迟不易在东越的时侯不理佛,但她娘亲理佛,常常到佛堂做功课,一呆便是半天,她伴过一次,在蒲团上跪了好久,结果睡着了,被娘亲赶了出去,此后,她再没进过佛堂。
她不知道蓝霁华在里边会不会打瞌睡但他说,会想她,想她就不会瞌睡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唇笑。
康岩龙走过来,“不易,回去吧,日头毒辣,站久了要中暑的。”
尉迟不易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康岩龙见她不是回正殿的方向,叫住她,“不易,你去哪”
“我去孔雀殿。”
康岩龙说,“别去了,斋沐日,公主们也都要闭关理佛的。”
尉迟不易哦了一声,突然看到四个僧人鱼贯而来,手里都捧着一只瓷瓶,她好奇的看着,问康岩龙,“那是做什么的”
“给长明灯添油。”康岩龙解释道“这三日,长明灯不能灭,灭了兆头不好。”
“有人看守么”
“没有,佛寺圣地戒杀气,不设护卫,也不会有人照看长明灯,只到了时间添香油而已。”
尉迟不易有些担心,“可是万一被风吹灭了呢”
“只要陛下心诚,是不会灭的。”
尉迟不易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蓝霁华参佛的时侯想她,便是心不诚吧
她默默的看着四个僧人抬阶而上,分别给四座塔里的长明灯添了香油,又井然有序的离开。
康岩龙看出尉迟不易的担心,笑道“灯不会灭的。”他指了指天上,“斋沐这几天,日头比平时更毒辣,别站久了,随我回去吧。”
尉迟不易说了声好,跟着他走了,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些长明灯亮得好好的,并没有任何不妥,她遂安下心来。
到了下午,她歇了午觉起来,偷偷跑到寺庙去,烈日下,一丝风都没有,四座塔里的长明灯静静的亮着,连一个灯芯都没有爆过。
尉迟不易看了一会子,觉得热浪难耐,果真如康岩龙所说,斋沐日的日头比平时更加毒辣,她看到边上有片小树林,便钻了进去,林子里荫蔽,还设了石桌椅,大概是让人休憩的,尉迟不易一屁股坐下来,石凳居然是凉的,刚好解了她的暑气,她惬意的吐了一口气,扭头四处看。
虽然康岩龙很肯定的说长明灯不会灭,但前提是蓝霁华要心诚,他心不心诚,尉迟不易心里没有底,反正她也没什么事,索性过来守着。
他在里边参佛,她在外头守着他,尽管不见面,心里也甜滋滋的,这大概就是娘亲说的女大不中留吧,有了心爱的男人,便一心一意都想着他。
记得在家里的时侯,堂姐许了人家,偷着与未婚夫见面不算,还把家里的好东西偷拿出去相赠,后来被发现了,成了笑料,娘亲回来就说,女大不中留,还没嫁呢,心思早跑人家那头去了。
现在她的心思也全在蓝霁华身上,只要是为了他好,她干什么都愿意。她中了毒,想不了太长远的事,只想守住眼前的日子,守住来之不易的幸福。
在树林坐一阵子,她便跑出去看一眼,看到长明灯还亮着,她又安心的回来坐下,一直到日头西落,她回正殿吃了饭,再出来,远远看到塔里的灯光,想到闭关的蓝霁华此刻就端坐在庙里,离她这样近,心头一阵温暖,又进了小树林。
一连两日,她都到小树林去,实在困得不行才回去睡觉,早上又早早起来,康岩龙看到她眼底浮着的青黑,问“不易,晚上睡不好吗”
不是睡不好,是不够睡,尉迟不易含糊的道“嗯,有点热。”
“我让人给你屋里加多一个冰盆,天热少往外跑,过了斋沐日会好一些。”
尉迟不易问,“斋沐日是有什么说法么为什么比平时更热一些”
“斋沐日为一年当中最凶险的三日,这三日,魑魅魍魉全都出来作乱,所以陛下要闭关诵经,保偌天下太平。”
“原来是这样,”鬼神倒底有没有,尉迟不易不知道,但她能感受到蓝霁华肩上的担子,对一个皇帝来说,天下苍生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蓝霁华护偌天下,她便尽自己的能力守护着蓝霁华,今日是第三天,只要过了最后一天,长明灯不灭,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寺庙周围一片寂静,尉迟不易每次到了这里,总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连呼吸都变轻了。她的目光一一从四座塔上扫过,长明灯和前两日一样亮着,没有任何异样,她放了心,走到小树林里去歇息。
在石桌上趴了一会子,有点打瞌睡,夜里没睡够,这会子犯了困,尉迟不易记着自己的任务,不敢睡得太死,半梦半醒的迷瞪着。
突然,她听到很轻微的悉索声,微微睁眼,骇了一大跳,竟是一条碧绿的蛇,指姆粗大小,昂首挺胸的朝她爬过来。
尉迟不易叫了声妈呀,手忙脚乱的踩着石凳爬上了石桌,抽出短刀护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