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越有春秋两围,但每年只举行一围,即有了春围,便无秋围,无春围,便有秋围。选在春秋两季,无外乎是贪春景好,秋猎肥。皇家就在临安近郊,从宫里出发,快马加鞭不要两个时辰,但皇帝出行,浩浩荡荡的仪仗,又要兼顾队伍的整齐有序,行进就要缓慢一些,到猎场已经是天黑了。
那边早得到信,提前做好准备,行宫收拾一新,点亮宫灯,就等着贵人们来住了。行宫呈一个半圆弧形,正中装饰得金壁辉煌的屋子是皇帝和皇后住,侧边刷着宝蓝顶的是小太子墨容麟的屋子,往右隔着几间才是宫妃们住,往左则住着跟来的武将大臣们。
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个个精神抖擞,都想去林子里大显身手。白千帆穿了一套红色的骑装,胸前一排铜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端的是英姿飒爽。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叫枣花 ,那马儿性子温驯,是皇帝特挑给她的。
小太子也穿了骑装,外边照例披着斗篷,他还不能独立骑马,但昂首挺胸,气势很足,身后坐着他的师父贾桐。
皇帝本是行武出身,金色骑装一穿,英武的气质立刻彰显出来,白千帆看着他,眼睛都笑弯了,心想,天底下再没谁比我家夫君更帅气了。
皇帝目视前方,余光里白千帆爱慕的眼神尽收眼底,很是得意,越发将背挺得笔直。
等人都到齐了,白千帆发现德妃和李贵人也都换了骑装,一个穿蓝,一个穿紫,平日里瞧着娇滴滴的宫妃此刻也英气逼人,令人刮目相看。
所有的人马一字排开,只等角号一响,便要冲进林子里,开始追逐猎物,比一比看谁射杀的猎物最多。
皇帝看白千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担心,叮嘱她,“你跟紧我,别乱跑,林子忒大,后边全是大山,可别跑丢了。”
白千帆不以为然,“我是会迷路的人么南原那么远我都找回来了,区区一个猎场就能把自个丢喽,你也太小看你媳妇了。”
皇帝知道白千帆在认路方面有天赋,断不会把自己弄丢的,林子里都是温驯的猎物,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只是关心则乱,总归要多罗嗦几句。
白千帆打弹弓很有准头,为了这次春围,还特意和小太子一起在贾桐的指导下练了箭法,她的箭是特制的,用凤尾花染红了翎羽,彰显皇后独一无二的尊荣。
号角终于吹响了,大家欢呼起来,策马扬鞭,一窝蜂的跑进了山林,蹄声如雷,回荡在山林上空。
皇帝先前还注意着白千帆,但跑着跑着就顾不上了,追着各自的猎物而去,林子大,枝叶茂密,慢慢大伙就散开了,瞧不见人,但不时能听到箭羽破空的声音。
白千帆很兴奋,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打猎,追朔起来,还是那回她被抓到牛头山,和牛家阿叔们一起在林子里打过几只野鸡,不过那时侯她只有在边上旁观的份,这回不同,全副武装,真刀真枪的干,且看她的厉害吧。
她有心要露露脸,打一只鹿回去让墨容澉大吃一惊,也让墨容麟瞧瞧,他娘亲有多厉害
在林子里穿棱着,看到了野兔,她拔箭就射,谁知道箭刚上弦,野兔一溜烟就跑了,她扯着缰绳奋力追赶,要是连只野兔都射不到,岂不让人笑话
跑了一会,她听到发箭的声音,还没弄清楚箭声从哪个方向来,胯下的枣花突然发了狂,扬蹄乱窜起来,白千帆吓了一跳,却没有慌乱,死死抱住马的脖子,枣花胡乱的踢着,胡乱的跑着,白千帆夹紧马肚子,整个人贴在马背上,好几次都觉得马要把她颠下来了,可她丝毫不松懈,依旧是紧紧贴着。
直到感觉地势陡峭起来,才扭头望一眼身后,发现枣花把她带离了林子,往山上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离开猎场有多远了,但是她不能弃马,林子连着山脉,连绵数十里,没有马,靠她徒步,不知道要几时才能走出去
枣花似乎累了,终于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白千帆翻身下马,发现一支箭射在马腿上,这才明白它为什么突然受惊发狂。
不管射箭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是遇到麻烦了。
她是未雨绸缪的人,身上带着伤药膏,寻思着要帮枣花把伤口处理一下,不然一直带着箭,越跑越痛。
替马儿包扎,她没有经验,怕那家伙劲太大,她按不住,摸着它的头温言细语了好一阵,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枣花的眼睛里有泪光,似乎很痛苦,她把脸贴上去,温声道“乖枣花,我要给你拔箭,有些疼,你忍一忍。”
说完趁它不备,抓着箭一拔,枣花受痛扬蹄,她堪堪避开,手仍搂在马脖子上,“已经拔掉了,不会再疼了,你别担心,涂上药膏子就会好了。”她抱着它的头,不停的安抚,终于再次让它平静下来。
接下来就好办了,上药膏子止血,从裙边扯下一条细布条给马儿扎上,伤口就处理好了。
白千帆松了一口气,四处张望了一番,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没关系,往山下走总是没错的。
“走吧,”她拍拍枣花的头,“咱们掉队了,得赶紧回去。”
怕给枣花增加负担,白千帆没有再骑,牵着它往山下走,枣花很温驯的跟着她,眼里闪着水光。
往下走并没有什么路,白千帆很奇怪枣花是怎么跑上来的,她只能捡宽一点的地方走,走了一程子路,她停住了脚步,身后的枣花又惊慌起来,用蹄子刨着地,不停的喷着鼻息,扬了扬脖子,想挣脱白千帆手里的缰绳。
白千帆本以为麻烦已经过去了,可是现在才知道,她的麻烦刚刚开始。
大约七八丈开外,一头斑额大虎拦住了她的去路,它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圆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无声的张开了血盆大嘴,露出冷森森锋利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