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打一开始都是很平常的人,他们可以是个好人,锄奸扶弱,也可以是个坏人,烧杀抢掠,这时候不是菩萨劝你立地成佛,而是等着坊间的舆论把你推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去,”常安道“到了那个时候,好人变坏人,坏人变得衣冠楚楚,剩下中间一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聪明人,被后世杜撰出来更多的脚本,他们活着的时候顶天立地,死了之后铺天盖地。”
“但,这不就是鬼笑僧想要的吗?”我说道“这个上面是哪国文字啊?”
“古国文字。”姚昆仑戏谑。
“开棺以后,咱们要干什么?”他们这群人真他妈没一个正经的,我径自转移了话题。
“我先解字,”姚昆仑道“你们随便。”
“解字?你不都认识嘛,这还不就是掌两眼的事儿。”我说道。
“丞哥,如果什么事儿都像你说的这么容易的话……那还怎么装逼啊。”姚昆仑道。
……
那天,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他跟我说:从今以后你就是鬼笑僧,我拿长生跟你换。我信了,今天他把我领到这里来,他让我以后住在这儿,我往这石头这儿刻上字,烦请诸位能给老朽做个见证。他骗了我,但我很荣幸。
“这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字迹,”姚昆仑道“所以我猜想真正的鬼笑僧也来过这儿,他留了最后一句话:他骗了我,但我很荣幸。”
“不,他这话不对,”黄歧道“鬼笑僧没骗过任何人,他的确拿长生换的,至于长生换给谁就得听天认命,不是吗?”
“歪理!”常安道。
“行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姚昆仑问。
“十一点四十五了。”黄歧看了看表回答道。
“那得再等会儿。”姚昆仑道。
她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块儿黑布,盖在那棺材里人的身上。
“这是干什么?”我问道。
“抬尸体,它有抬尸的讲究,入‘午’不动尸,听说过吗?”黄歧解释道“祖师爷那辈传下来的规矩,就说这午时,阳气太重,这时候你要碰他们,很容易灼伤尸骨,乃大不敬。”
“在这下面,氧气匮乏,终日不见阳光,还受那个限制?”我说道。
“光,无处不在。”黄歧道。
“不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问道。
“过了一点罢,”黄歧回答“心急什么。”
我开始打量起那群人俑来,既然只是个替身,为何还要摆出这样大的阵仗,这些人俑是活的还是死的呢?坊间总有很多传说,例如那秦始皇陵的兵马俑仍是活的,他生前死后君临天下,这是秦始皇的野心,既然鬼笑僧野心昭昭,他会做出什么动作,真的值得别人细细揣摩一番。
“黄歧,你说人俑分男女吗?”我问道。
“从古至今,区分男人和女人的办法,很简单,主要就是看,一处看胸,一处看裆,有没有男女之别,你再好好看看?”黄歧回答。
我没有理会他,用这样的办法,多少有点儿变态。
“说到这儿,你们来好好看看,这些人俑,他们虽然跪在地上,低着头却做着各种表情,”姚昆仑蹲下身去,细细的打量他们“如果这跟鬼笑僧本人有关,那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我这才打算去好好看看,这种时候,根据人们的固性思想,就像皇帝殡天,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有的是庆幸,有的是窃喜,有的置身事外面无表情,有的声情并茂,就像死了自己的亲人一样,有的却痛彻心扉,仿佛流失了万贯家财,有的却是侥幸……
后来,有人问起我说,这庆幸,窃喜,侥幸有什么不同啊,我想了想,大概是鬼笑僧的野心跟别人不一样,他不要天下,不要江山,也不想整理一份空前绝后,可以主宰无数人清贫富有的大政,他只关心,我今天要做些什么,我明天会怎么样。
那些庆幸的人,是庆幸世上少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那些窃喜之人,只是想看他的笑话,一个自命不凡的天才死了,仔细想想确实大快人心,至于侥幸嘛,他们终于不用再流离失所,忍饥受冻,同时,这类人又不相信鬼笑僧,或者像鬼笑僧这样的人能就此了之,他们希望自己是漏网的鱼,他们祈祷着。
“或许鬼笑僧去了自己的某个死亡现场,看到了那些人的表情,”黄歧道“他照猫画虎,把那些行为记录下来,当人们可以没有杂念的厌弃世人的时候,他便可遁入空门。”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姚昆仑道“这也不一定是鬼笑僧所为罢。”
“是征服欲,”常安道“鬼笑僧能迫使任何人跪在自己灵前,他不在意那些人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欣赏,比起曾经真心待他,能在这儿发自肺腑的痛哭一番的,他更喜欢这些心里揣着各种不服却无能为力的人。姚美人儿,你的重心错了,你不能把他当作是个正常人,鬼笑僧的内心病态扭曲,他已经麻木了,他过于享受别人的追捧,鬼笑僧在史书可以追溯到的最后,已经变得像一个世俗随意摆布的玩偶,只要能听到别人的欢呼和掌声,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去做。”
“所以,他会心安理得的把这些人俑当战利品吗?”我有点儿无法理解,难道让人捉弄,任人摆布,那样的一生就是他想要的吗,怎么会有人甘心为了一点点儿莫须有的追捧,就任人使唤呢。
因为,他不会那样想。
“不会,他会很快的忘掉这里的事情。”常安道。
“那他到底图什么?”我说道。
“少年人向来贪欢,你又何必执着于得失呢?”姚昆仑莞尔“可以开始了。”
我们围着棺材站好,他们让我给这棺材里的人鞠一躬,我照做,中华文明向来死者为大,不就是鞠躬嘛。
“不是,你们为什么就让我一个人鞠躬啊?”我说道。
“丞哥,我们这是信任你,你就代表我们集体啦。”姚昆仑直言。
呵,当我还是十六七岁,涉世不深的傻小子呐,我没接他的话,也没再说什么。
“你俩那边儿去。”常安道。
他和黄歧站在棺材前头,我不明白,倒也没多嘴。
“归丞,见过抬棺的吗?”常安问。
我摇了摇头“我嫌晦气,不去那种地方。”
“一会儿抬尸体的时候,嘴巴给我闭严实了啊。”常安道。
没想到,还有这种讲究。
我们把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放到旁边的地上,这手感和一般尸体确实不太一样,他还未产生尸僵,摸起来软软的,身上有一点儿余温,和睡熟的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碰到这样的情况,真的比他像个死人更让人毛骨悚然。
姚昆仑取下自己刚才插到棺材那儿的银针,同时她拿这针刺向了尸体的三个穴位,合谷穴,地仓穴和颊车,只见那尸体猛地张开了嘴。
她大概是在找血沁玉。
嘴里没有,就剩那两个位置了。
鬼笑僧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至少他选择了最麻烦的方式来尽可能的保证此人肉身不腐。
常安开始在他的腹部一顿乱摸,人的胃里要多出了什么不可消化的东西是很明显的。
“是个戒指。”常安道。
“戒指,那就好办了,”姚昆仑道“等下,我会把东西从他的嘴里取出来。”
“要不,还是先把这刀拿开罢。”我说道。
“现在去动他的东西,人会活过来的。”黄歧道。
这么玄乎……
姚昆仑从自己的头上拽了一根头发,然后顺到这尸体的嘴里,肠子里……然后我看她一会儿拉拉,一会儿放放的,开始收网了。
那是一枚青玉狐狸一样的戒指,戴到手指头上那部分是金色的,丝网状的环,而那只玉狐狸栩栩如生,九条尾巴,眼睛也很妖媚。
我不禁觉得,这年头儿的绝世高手是不是都远蔽地下,玩起盗墓的行当来了。
我看着那具尸体,在戒指被取出来之后,便不出意料的以最快的速度变成了一具骸骨。骸骨有些发青,还有点儿发黑。
“底下太潮,长了些青苔罢了。”黄歧道。
他说着握起那原本被尸体抱着的刀“居然……这么轻。”他说道。
“这是九阴斩的赝品,”常安道“赝品嘛,就是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轻重量,轻质量的,不然怎么叫假冒伪劣的,不过这好歹是本人亲手打造的仿品,留作个收藏罢,便携,挺有纪念意义的。”
“那如果要找真正的九阴斩,就得找到鬼笑僧本尊埋在哪儿呗。”我说道。
“对,不过这真正的鬼笑僧,我觉得,有可能永远也找不着。”常安回答“你想试试吗?”
“我还是算了罢,”我说道“毕竟照这样算来,世上得有多少个九阴斩啊。”
“不行,必须得找,”姚昆仑道“九阴斩是破卿慕燕那道墓门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