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希绪弗斯面部的动作一僵,身躯上的行为逐渐停止,气氛陷入了沉寂,可惜下一刻,他却是露出了比这幅身躯还要狰狞的笑容。
随即,希绪弗斯吐出了嘴里的碎肉与血液混合物,用冰冷而死寂的眸子盯着对方,将手中的“眼球”捏碎,又将掌心刺入了近乎完全化为了人偶的胸膛之上。
“我,会成为你?”
“不,我只会成为我自己。”
“而你,将自己的唯一性注入了我的体内,将他的王座糅合进了我的灵魂中,只为了成为掠夺这一切的偷窃者。”
“你不会成功,你,只会落为我的养分,你尽管降临,因为我会将你的化身,与你,一并吞噬殆尽,化为我的食物。”
“杂种。”
而那副身躯,却依旧是保持着那副扭曲的笑容,没有继续发出任何声音,没有继续做出任何行为,似是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又似乎,就只是在无声的讥讽着这个作品的行为而已。
可这却是让希绪弗斯内心之中的狂躁愈发明显了起来,他拆解着人偶的躯体,将这一切都捏在手里面我成碎片,心中的恨意与暴戾却是始终没有褪去的迹象。
他想要将对方的血肉一点点喰食殆尽,想将对方的血液喝尽,想让这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时候,也想将对方灵魂囚禁并折磨到永远。
但这一切,在这幅躯体失去了任何反应过后,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无趣并颓废,他的手臂像是脱离似的垂落在了地上。
最终,希绪弗斯再次将手部插进了人偶的胸口之中,从中握出了一个不可窥探也不可名状,就只是存在着的一种事物。
他明白,这是钥匙。
这是“人偶”的钥匙。
从爱丽丝小姐的世界之中孕育,由自己的灵魂,由爱丽丝小姐的真我,随着欺诈者的特性与权柄蔓延到了萨尔修斯的体内,占据了他所进行了献祭的那一部分。
希绪弗斯明白,是自己害了他,害了爱丽丝小姐,害了佐伊.伊莉安娜小姐,也害了对方身边的古神后代,德尔塔。
似乎,在自己身边的人不会有任何的好运,在自己身边的人只会因自己的原因而被所谓地宿命而纠缠。
他想拖离这一切,想要回避这一切,但是周围的美好又让他时刻都抱着侥幸心理与他们产生关系。
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最终带来的却是更加深刻地痛苦,这种痛苦又时刻反作用在自己的身上,深刻在自己的灵魂之中,坚锁在了自己的习惯之中,无法逃离,也无法逃避。
他明白,自己必须要去承担这一切,必须要去收拾这些烂摊子,要去偿还这一切,也明白,将这一切都归于原点,是他必须要肩扛的职责。
可是,他虽然知道该如何去前进,如何去反抗所谓的神明,但是他……没有任何将这一切都归于美好的念头。
他需要明白,他时刻都需要明白,在深海之中,在那灰色的世界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为什么会导致这种结果的出现。
希绪弗斯手握着“钥匙”,怀抱着化为了人偶的头颅,一步又一步的吵着伊斯塔纳前行,朝着伊莉安娜家的位置前行。
……
月色之下,南风愈发刺骨。
这冬季的寒风却是无法麻痹萨尔修斯的神经,无法麻痹他那一切都交错于麻木的心灵,无法使其归于哪怕是一刻的宁静。
萨尔修斯走在街道中,似是漫无目的,又似乎是这寻找着归家的路途,但就像是迷路了一般,走到了一片似是熟悉又夹杂着陌生的街道之中。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店铺,望着这窗户都被内部的窗帘遮掩起来,内部又似乎是闪烁的灯光的酒馆,目光产生了剧烈又迅速死灰一片的颤抖。
不知多久,在门口出神的萨尔修拧动着门把手,推开了大门,走进了这家熟悉的酒馆之中。
酒馆内的人似乎是能够令人感到熟悉,有似乎是增添了几分新的面孔,而他们也是注视了一眼来者,看到了其有些狼狈的模样过后,便没有继续偷来任何的关注了。
毕竟,在这种地方,生活中经历了怎样挫折的人都能够看到,而且南部这个地区,最不值钱的就是生活上能够遭遇的挫折。
他们没有向上攀爬的希望,努力得不到任何应有的回报,人生的价值也没法去在任何角度上得到体现,整个城市包括家庭都似乎是没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在这个南部,这个与贫民窟无异,与其他地方的分割明显的城市,并没有任何生活上的指望,也没有任何所谓的幸福可言。
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习惯了一件极为残酷又似乎是无处不在的现象。
幸福一旦降临,安稳的生活一旦降临,一切的温馨与美满一旦出现,人一旦放松警惕并略加沉迷,又或是想要抓住这种简单的安宁之时。
一切都会毁于一旦,一切更为惨重的事端就会变本加厉的袭来,例如病痛、暴力、尊严的破碎、与家人的离别、经济因各种压力而产生空缺、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与无法梳理的烂摊子、无法预测的祸端与灵性之上的压迫、来自王国的掠夺,就连最后的立足之地,家庭,也会像是一个时刻令人感到煎熬,让人的心神无法有一刻安宁地炼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压的人无法找寻的前进的路途,使得人彻底丧失对于生活的一切希望。
其实,他们没有任何对于苦难的怨恨,没有任何因童年的悲痛与成年后因生活的无奈而彻底丧失生活力量,但是,这一切,这普通人的人生,并不会对人设一个人留下哪怕是一点的情面,在这种情况下,连最简单惬意的休息,都成为了一种罪恶。
来自于生活,来自于食物,来自于生活所需,来自于家庭,来自于社会的谴责,来自于这一切的罪恶,又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可能就是一种最大的原罪。
但人,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貌似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或许也明白了抗争之后让自己陷入更为狼狈的状态,直至饿死在大街上,或者是被冻死在没有一根柴火的家里。
他们能够做的,貌似就只剩下了在这种生活之中寻找那些没有任何意义,但能够让内心得到短暂安宁的快乐,貌似也仅此而已。
而柜台的方向,那熟悉的布置之下,却是没有了戴着一张面具的熟悉身影。
那里有的,就只是与那人相像,但是年轻了许多,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的面部似乎是没有一丝的悲痛与苦难,也没有任何因为连夜的工作所带来的疲惫,目光似是清明,也明显是涉世未深。
但他似乎是时刻都沉浸于这份工作之中,时刻都在享受着这份劳动所带来的美好,年纪虽小,却是在擦拭着汗水,在体验自己的人生所拥有的每一分意义。
或许有的人天生便是这样,又或许,他可能是有一个不错的童年,又或者是不算多么优秀,但作为长辈算是合格的父母吧。
见萨尔修斯走进店铺,做到了与之前相同的角落之中,那少年小跑过来,以腰间的毛巾擦拭着汗水,向着对方行了一个简礼:
“先生,久等了,请问需要怎样的酒水,我想,我虽然刚刚从父亲的手上继承这一间酒馆,手艺或许也不如父亲那么成熟,但是,我愿意尽我最大的能力让您尽可能的得到满意的结果。”
“又或者,您如果只是想要休息,那么,为了避免影响到客人,请随我前往别处,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将您赶出这件店铺,而是我在隔壁的杂物间里预备了火炉与稻草编织而成的地毯,也在火炉的周围挖了一条水渠,这样就不至于产生火灾,希望那里能会让您有个暂时的入眠之地,当然,也不会向您收取费用。”
“如果,您有其他的要求,可以向我进行表达,我想我会认真的完成这一切。”
萨尔修斯注视着对方,看着对方纯净的目光,眼中闪过了几分回忆,也在其中夹杂了几分愧疚之色。
他略微张开了嘴,半抬起了一只手,似乎是想要习惯性的说出什么,但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还是将手落下,将嘴巴短暂的合上,最终,他再次开口道:
“来一杯,你最擅长,又或是最有信心的酒吧。”
少年思索了片刻,掂量着下巴,郑重的点动了一次头部,给出了他的回答:
“明白了。”
说罢,少年便小跑几步走进了后台,在一段时间的等到过后,来拿出了一杯酒,走到了萨尔修斯的面前,并递了过去。
“先生,这是图萨克,也是我最擅长调配的酒水,也是父亲亲手教给我的,希望,您能够满意。”
萨尔修斯接过了杯子,目光之中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就算是自己没有去点这种酒水,这杯图萨克也是因这种形式而来到了自己的手中。
萨尔修斯又向着杯子看了一眼,抿了一口后,轻点了一次头部:
“盛放的器皿,不对,但味道不错。”
少年提起一口气,又松懈了下来。
随即,向着萨尔修斯的方向再次行了一礼:
“感谢您的谅解与称赞,我或许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一些,导致出了些许的差错。”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为您重新调制一杯,并用更为适合的器皿进行盛放。”
说罢,少年转身想要离去,准备实施行动。
萨尔修斯却是出声阻止了对方:
“不必了,带我去杂物间吧,顺便,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少年有些迟疑,又有些疑惑的停下来动作,转过身子直视着对方,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似乎是得到了些许的答案。
随即,他微微握紧拳头,又将拳头方向,回以了对方一丝僵硬但并未掩埋内心的微笑:
“明白了,请随我来。”
萨尔修斯提起酒杯,站起了身子,开始随着少年的引导来到了杂物间之内。
杂物间里并没有预想中的流浪汉之类的声音,反而是空无一人。
萨尔修斯疑惑问道:
“这里,没有人吗?”
少年点了点头,又将头部低了下来:
“大家并不会选择赖在这里不走,或许是明白每个人都不容易,又或者是不想为我填麻烦,就算有着暂居一夜的先生,也会在第二天清早的时候默默离去。”
“嗯。”萨尔修斯点动着头部,再次注视着对方,有些沉重的开口道:
“我,是害死了你父亲的那个人。”
“你想要向我复仇吗?”
少年的身躯再次僵硬,拳头再次握紧,可在面目之中的短暂挣扎过后,还是松懈了下来:
“我明白,我在刚刚猜出来了您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想必,您就是父亲说过的萨尔修斯先生吧。”
“对。”萨尔修斯给出平静的回应。
少年则是埋着头部又道:
“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是您的错误,虽然,我有着很多次想要将这一切都迁怒于您的想法,这或许是我的不成熟而导致,但是,我也明白,这真的与您没有任何的关系。”
“因为父亲说过,他迟早会失控,他迟早会化为怪物,比起苟延残喘,直面死亡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父亲他也说过,让我不要责怪萨尔修斯先生,因为,您的举动是在保护我,保护我的母亲,也在保护周围的居民,因为一旦父亲他失控,那么将会为这一切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父亲也说过,他的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最终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贪心,这就如同犯了罪孽时会被法官判决一般,我能去怨恨法官吗,明显是不能的,因为如果没有任何的冤情,那么判决一定是最为符合人性的一件事情。”
“而现在,就只是您充当了法官的角色而已,所以,我认为我并没有恨您的资格,又或者哪怕是一丝的动机与理由,我只是……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了愤怒而已……”
“也只针对我自己……”
萨尔修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最终,落下了一句话语:
“你叫什么?”
“安德鲁.安东尼。”
“你,想要成为伊斯塔纳,又或者是崭新国家的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