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的气息从山羊头骨之中产生蔓延之时,牧羊人那痛苦至极、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般地闷重声音从那口鼻中的触手之间、从那一条条蛆虫般的肉芽之间森森而起:
“在蜡烛熄灭之前,找到他,并,向他传递!”
“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
“小子,不要死了!”
希绪弗斯那颓然又疲惫,显得老态的目光顿时变得坚毅起来,将紧握住山羊头骨的手部增加了几分力气,露出了一副怪异的笑容:
“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随即,希绪弗斯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猩红之色,那抹猩红又开始逐渐黯淡,直到,右眼处在被眼罩笼罩的部位之中,开始亮起了一道极其怪诞的、不灭的、无法描述的、不可直视的一抹灵性。
而此时的牧羊人莫名地瘫倒在了地上,眼中充满了血丝,似是后知后觉般地察觉到了什么,开端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般地注视在了希绪弗斯的方向。
直到希绪弗斯那仅露出的左眼变得空洞、变得虚无之后,牧羊人才敢颤抖着身躯,发出了一道充满了畏惧的声音:
“他……链接到了一片,不可揣测、不可窥视之处……”
“这,明显不是我的权杖能够做到的……”
“而是……他的某种本质,在这一刻得到了触发!”
“他……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灵性分裂者……”
“他是……不,祂是,眷属!”
“也不对!黄道……我忽略了黄道!还有这是……里世界!而祂……是根源之祸……!”
自语之间,牧羊人面部之处、口鼻之处的怪诞像是遇到了某种令其恐惧的事物般迅速褪去,而他,也才像是再次后知后觉般地明白了什么,察觉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或许做出了这辈子中最为愚蠢的一件事情……”
“组织……你欺骗了所有人……”
此刻,牧羊人也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身躯,迅速地站立了起来。
他走到屋子的一角,在黑雾之中摸索起挂在墙壁上的狩猎用具,将一柄长矛拿下,紧紧地握在双手之中,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但是很明显,颤抖着地身躯在不断提醒着他,自己,没有勇气去做到这件事情。
而他似乎是也明白了一件事实,一切都为时已晚的事实。
此刻,某种事物形成了触发的条件,而这种事物,正是……那名为“灾祸”,又与“灾祸”有着某种区别的存在。
也就是说,在这一刻,在他的居所之中,在他的帮助之下,使得这种令人恐惧地事物开始有了现世的迹象,而这一过程,是不可逆的。
牧羊人逐渐明白了形势,也彻底察觉到自己究竟是做出了何种荒唐的举动,那由贪婪所主导着的内心,在这一刻似乎是得到了彻底地清醒。
他明白,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并不是取回自己的人性,更不是该考虑能不能借住眼前的“东西”完成晋升。
而是,逃离此地,远离这“祸源之地”,活下去,逃得越远越好!
什么狗屁的晋升与等价交换在此刻完全没有纠结的必要,因为,眼前的这个东西在苏醒之时,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尊没有人性、永不停止的祸乱机器。
随着意识的运转,牧羊人提起了那最后的勇气,将手中的长矛丢弃,趔趄着、爬动着、手脚并用地跑到了屋外,跑到了马棚之处,拉起那匹蜷缩在了地上、正在瑟瑟发抖的骏马,将“狗王”拴在身边,准备立马逃离此地。
随着身影越来越远,开始响彻起了早已癫狂地嗤笑声:
“呵,组织,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你可真是养了一头好东西……”
随着灵性愈发地浓郁,一道无形的、似乎是能够吞噬一切色彩的事物以希绪弗斯为中心,笼罩在了这片地带之中。
鸟兽四散,植物开始枯萎,大地开始产生龟裂,而这一切,都定格在了死一般地寂静之中……
不知在何处。
“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注视着周围的事物,注视着这满是猩红之色的天空,那灰暗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光彩,只是,在片刻后便产生了磨灭。
他像是没有目的,没有任何的行为逻辑一般,随意地迈动着自己的脚步,向着不知名的方向不断地前行。
他那空洞的眼神不知在遐想着什么,那疲惫地身躯不知在前往何处,就只是得到了某种使命感所带来的召唤一般,开始前行着、也只是前行着。
最终,他沿着山峰,沿着陡峭地路途,一路直下地来到了这片大山的底部,来到了那一颗“巨石”的面前。
他将手部缓慢地抬起,触碰到那冰冷的巨石之上、抚摸在了那粗糙的巨石之上,眼眸之中的光辉似乎是再次产生了一闪而逝。
他的动作停滞,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就只是在空洞的意识之中休息着疲惫地身躯,也不知就这么过去了多久,他,开始迈动了步伐。
他那满是肌肉的双臂支撑着那颗巨石,一步又一步地、似乎是不知道疲惫般地推动着巨石,向着山顶的方向前行。
这座大山的顶部穿过了云层,穿过了灰暗,遥远而不可及,可他的视线却早已被那身前的巨石所遮挡,眼中能够看到的也只有那来自巨石的、随着滚动不断产生着变化的纹理。
但他就只是一步又一步地迈动着步伐,不断地、持续地进行着一往无前的动作,即便,他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尽头。
昼夜在产生交替,时间在空洞之中流逝,唯一不变的,是那猩红的天空,是那推动着巨石的身影。
直到那昼夜不知道更替了多少次,直到那推动着巨石的身影来到了接近山顶处,直到,他的身躯早已支撑不住。
在这一刻,巨石,滚落了山崖。
他迷惘地仰望着天空、仰望着前方,手中的动作依旧维持在推动巨石的动作之上。
他,看到了那近在咫尺又像是遥不可及的山峰,又像是看到了那漫天之上的目光,与那注视着自己、监视着自己的窥探。
他,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就只是再次走下山崖,就只是再次地开始推动起了巨石。
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