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永咲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一定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
……对不起我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请允许我先笑一会儿吧。
夜永咲很想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心里难免好奇,问道:“为何……要这样叫呢?”
“阿弥陀佛。”无礼和尚吟了一声,讲道,“无者,《杂阿含经》有云,尔时世尊告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着,何所见我,令诸众生作如是见、如是说︰无施、无会、无说、无善趣恶趣业报、无此世他世、无母无父、无众生。又《大毗婆沙论》中所述,‘若执无过去,应无过去佛。若无过去佛,无出家受具。复次,若过去、未来非实有者,彼现在世应亦是无。观过去未来施设现在故,若无三世便无有为。若无有为,亦无无为。观有为法立无为故。若无有为无为,应无一切法。若无一切法,应无解脱出离涅盘。如是便成大邪见者。勿有斯过。故知实有过去未来。’至于礼、信、义、耻,便也无须贫僧多言。”
夜永咲听了个半懂不懂,反正这“无”和“礼”在佛教中都有些意思,所以就这么叫了。
“夜施主,”无礼和尚向着夜永咲略一点头,说道,“施主之事,贫僧已从黄施主处知晓一二,但恐还有疏漏之处,可否请夜施主仔细讲来?”
夜永咲犹豫了一下,看了黄璃一眼,她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本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方便讲与人听的,但是既然老和尚说他已经知晓一二,那么告诉他应该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从刚才一进庙门开始,夜永咲就隐隐有了那种平心静气的感觉,不免对这位看似无奇的僧人也产生了些许好奇和尊敬之意,或许人家真是什么有本事的高僧呢?
当下,夜永咲也不再犹豫,便开口向无礼和尚讲述了起来。
这无礼和尚也和黄璃一样,是个极好的听者。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听他讲述,一言未发,直到夜永咲讲完,他才微微点头。
“大师,我是不是真的中什么邪了?”夜永咲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中邪?”无礼和尚轻笑一声,说道,“施主莫非以为自己被狐仙妖媚作怪?呵呵,且勿担心……”
“无礼和尚,你到底是知道不知道啊?”黄璃很没礼貌地打断了无礼和尚的话。
“阿弥陀佛。请容贫僧再多问几句便可。”
无礼和尚示意黄璃稍安勿躁,又转头看着夜永咲,问道:“夜施主,施主可辩得这世间真假乎?”
辩得世间真假?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师此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不过夜永咲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是那么超脱凡人的人物。于是便摇了摇头,答道:“辩不得。”
无礼和尚微笑着,再次问道:“那么,施主可辩得这梦境真假乎?”
梦?梦当然是假的了!
夜永咲刚想这么说,却猛然一下子想起那天在心理医生那里,自己脱口而出的“灵仙湖站”。
如果梦境是假的,那么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灵仙湖站的呢?
夜永咲抬起头来,看着这位无礼大师。
“我辩不得。”他低声说道。
无礼和尚沉吟一下,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那么,施主是欲以这世间为真,还是欲以那梦境为真?是欲留在这世间,还是欲前往那梦境?”
夜永咲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位大师在说些什么,却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
留在这世间,还是前往那梦境?
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到梦里去生活吗?
夜永咲愣愣地看着无礼和尚,还想再说些什么,无礼和尚却是吟了一句佛号,道:“何时施主若是想明白了,自去做便是。贫僧且先告退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
“哎!”夜永咲也急忙站了起来,“大师,那我这健忘症和做噩梦的毛病——”
“夜施主,此乃因果而已,待你何时消了那因,这果自然也再无从谈起。”
无礼大师说着,小行一礼,已然转身走去。只留夜永咲在原地呆呆地站着。
消了那因,便无那果?
夜永咲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哎!无礼和尚!”
黄璃却是紧赶了两步,追上了那位无礼大师。
“我问你,你这寺中那个让人平心静气的阵法叫什么?”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夜永咲听见一般。
“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无礼大师却是微笑着这样回答了。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是‘罗汉安魂阵’!对不对?”
无礼大师哑然失笑:“施主既然已经知道,何必还要再问?”
无礼一收衣袖,便已走开。黄璃却也不再搭理他,转过头看着仍然站在那石桌旁,不知在想什么的夜永咲,嘴角却是浮出一丝笑意。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原来如此……”
直到他们坐车回到程都,夜永咲都没有搞清楚无礼大师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和黄璃回家的路似乎有一段是相同的,两人在人行道上缓缓地走着,夜永咲突然开口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请个高僧给我做法事呢。”